第134章 原来,杨清越还是非陈见不可
冷不丁地,杨清越想起了他离开京北时,陈见托周红宁给他带的那句话。
她说,希望他快乐。
一个已经开心不起来的人,却那么虔诚地向上天许愿,希望她的男孩永远快乐。
拿着信的杨清越顿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陈见很痛苦。
她的身上背负着太多沉重的十字架。
他不是没有试图为她松绑,但她从来不肯卸下心防。
她喜欢他,却不愿意把自己完全地交付给他。
就像直到离开那一刻,即使她没有出现,他却知道,她喜欢他。
但这并不妨碍她放弃他。
就像她信里写的,他们之间没有背叛,却还是分开了。
横在他们之间的,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误会,而是怎么也无法治愈的过去。
杨清越点了一根烟。
天色已暗,没开灯的房间里只有他猩红烟头的一点亮光。
烟雾缭绕在他瘦削的脸庞,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下垂。
所以,面对解决不了的鸿沟,他怎么能保证,有了第一次分开,就不会有第二次。
而每一次的分开,都是对他的凌迟。
明知他只想要唯一,明知他最怕被抛弃,却还是会被狠心扔在原地。
他知道她痛苦,但那又能怎么办。
她不让他救她。
所以哪怕他伸出手,也救不了她。
反倒会因为她坠入沼泽,越挣扎,越深陷。
对着这样的陈见,杨清越想,自己真的还有勇气伸出手吗?
他真的还敢再赌一次吗?
对他来说,陈见真的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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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越还是登上了很久没用的qq。
刚一进去就是99+的消息。
他懒得看,也不想看。
直接搜了moonlight,一个笑得很开心的柴犬头像赫然入目。
杨清越下意识地皱眉。
所以为什么这样的陈见,偏偏要选一个如此灿烂的头像。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许久,久到他已经能够完全记住狗狗的轮廓,他才终于挪开视线,点开与她的聊天界面。
陈见至始至终没有给自己发过一条消息。
杨清越抿着唇,看着最后一条消息,是他直到现在仍然能想起的绝望。
【你真残忍。和她一样。】
陈见没有回。
原本已经认定的心,又开始因为刻骨的疼痛而反复犹豫。
他看了很久那条消息。
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与陈见的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最终杨清越认命般闭眼,点开她的资料卡,想要了解更多这一年里他错过的点点滴滴。
【都结束了。】
她的个性签名最近才更新,是没头没脑的一句。
鬼使神差地,杨清越点开了历史界面,入目即是上一条显目的话。
【想见清风和明月。】
杨清越纤长的手指顿在了原地。
他想起了陈见的那封信。
她说,这代表着,陈见想念杨清越。
而这条个性签名的发布时间,是在他离开京北的第二天。
原来,陈见这么早就开始想念杨清越。
他抬头,正好对上放在桌子正中的手工。吃着饼的男孩狼吞虎咽,笑得那么开心,以至于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和外公外婆黏在一起的回忆。
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杨清越拨通了肖迟南的电话。
最后一次。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杨清越为陈见低头。
-
肖迟南没接,过了很久才回过来。
“喂?收到信了?”
肖迟南那边很空旷,甚至还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杨清越默了两秒,回:“对。你知道她写了什么?”
肖迟南似乎被杨清越问懵了,啊了一声才说:“学长,你是去一趟国外脑子坏了吗?我怎么可能知道她写了什么,寄给你的时候是一堆没拼的碎片。”
前段时间,肖迟南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他的号码,倒是时不时地和他联系,可能是关系越来越熟,说话也越发肆意和猖狂。
杨清越被肖迟南的话噎住,他没有马上回,而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那你知道她妈妈怎么回事吗?”
说到阿姨,肖迟南突然不说话了。
他似乎又走了两步,才顶着风声回话:“我猜她妈妈因为癌症去世了。”
末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毫无缘由,他又补道:“我们在妇产科见习的时候,教学问诊的病人是个卵巢癌,她当时是主问。听周红宁说,当天晚上回寝以后,她在厕所开着浴洒哭了很久,她出来的时候,周红宁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只是想妈妈了。”
真的只是因为想妈妈了吗?
陈见濒临崩溃的情绪让周红宁心生怀疑。
她同肖迟南说了这件事后,两人只是一对视,就明白了双方不谋而合的猜测。
对上了。
那一切都对上了。
突然抽烟厌食的陈见。
丢了吊坠就等于丢了妈妈的陈见。
原来那不是礼物。
而是遗物。
可这一切注定只是猜测。
没人敢问她。
犹豫了一会,肖迟南又继续说道:“对了,你走之后,周红宁有一次去陈见床上,偶然发现她枕头下面有封信,那段时间不是陈见状态很不对嘛,周红宁就偷偷瞄了两眼,她看到的那几句话都很伤感,像道别词那种。”
【幺女,不要怪妈妈做出这个决定,妈妈是真的希望你好。只要你好,怎样都可以,哪怕我再也看不到,哪怕彻底与我无关,那也没关系。无论未来你将会遇到什么,你要记住,妈妈真的非常爱你,非常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所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做个开心一点的普通人,就很好了。】
“你说什么?你前面那段话,再说一遍?”
杨清越身子一僵,他难以置信,然后追问道。
好熟悉,那番话,好熟悉。
“就是陈见妈妈写给她的信,说真的希望她好……”
肖迟南还在说着,杨清越的耳朵却嗡嗡嗡地,什么也听不清楚。
曾经他问陈见,你确定这种没有占有欲的感情,是喜欢吗。
她怎么回的?
她说:“为什么一定要将你私有才是喜欢?杨清越,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只要你好,怎样都可以,不需要非得与我有关。”
原来,原来……
直到现在,杨清越才算真正地读懂了陈见。
原来。
奶奶剥夺了她喜欢的能力。
妈妈却教会了她如何去爱。
在很早很早以前,陈见就已经给了杨清越,她所理解的所有的爱。
他不应该那般执拗地纠结,她是否喜欢他。
因为她不止是喜欢他。
她爱他。
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爱上了他。
终于说清了他耿耿于怀的问题,杨清越却没有觉得那么开心。
太沉重了。
来自陈见的一切,都太沉重了。
在混乱的思绪中,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情,于是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问:“大三下,你们最后一门期末考试的时候,陈见去了吗?”
肖迟南不知道杨清越为什么蓦地问起一年前的事情,但他仍然认真地回忆着,然后回答:“陈见缓考了。那段时间她状态非常不好,辅导员让她休息一段时间,去看看医生,她后面几门都缓考了。”
五雷轰顶。
杨清越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
原来直觉没有错。
原来满天星还是她。
原来不会有其他人送他满天星。
他突然想起离开时,他走到一半曾回头看去,那个玩偶熊仍然停在原地,坐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愣愣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和最初在光影下的陈见如出一辙。
她始终都是如此沉默地停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从不开口、从不说话、从不挽留。
他在那些个瞬刻曾经觉得,敬霁其实也不错。
沉稳、温柔、有主见、肯努力,好像非要比起来,也没什么比陈见差的。
所以似乎他会觉得敬霁不错,也没什么意外的。
但直到现在,杨清越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没有陈见,敬霁不错,以后他遇到的每一个优秀的女生都可以不错。
可是问题在于,一旦有了陈见在他身边,他就会觉得,原来不错的她们,其实也不过如此。
杨清越长久的沉默让肖迟南困惑,电话那头传来肖迟南的反问:“学长,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事。”
杨清越深深呼了一口气,握紧那封支离破碎却又重新被粘起的信,语气平静:“过段时间我会回京北,帮不帮我接风?”
如果陈见是一只带刺的小兽,拔掉她的刺会让她害怕落泪、让她惶恐不安,如果想要拥抱她注定要迎接密密麻麻的刺痛,那么此时此刻的杨清越,决定鼓起勇气,尊重她的选择,忍着疼痛再次伸出手。
她曾经在他陷入黑暗之中时,温柔而坚定地伸手拉了他一把。
那么现在,他愿意冒着拥抱她会将自己扎得遍体鳞伤的风险,再给彼此一次机会。
也许结果还是悲剧。
也许还是走不到白头。
但他还是舍不得,就此放手。
因为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不得不承认。
原来,杨清越还是非陈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