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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匿名信笺

王霈贞终于得以脱身,一直到离开皇宫,坐进轿子,他都有些心有余悸。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心中一阵阵后怕。

这封信笺于三日前出现在他书房的桌案上,毫无预兆,且毫无痕迹,信中不过短短三行字,提醒他要提防姻亲之祸,并提及了王老爷子寿诞收礼一事。

王霈贞立时联想到荆州贪墨一案,并察觉到了这其中潜藏的巨大隐患。

荆州大旱七月,百姓无一粥一饭可食,饿死之人不计其数,如此艰难关头,方文卓一出手,就是十车寿礼,不知能换多少担粮食,解多少户人家生计之困。

此事若在贪墨案上被捅出来,那琅琊王氏必受牵连,就连他自己,说不定都要被治一个御下不严之罪,若有别有用心之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那这件事,甚至有可能会牵连到皇后和三皇子澹台境。

故而,他立刻给老家去信,措辞严厉且不留情面,这才能在今日,免于昭仁帝的猜忌。

只是这信笺,也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是谁如此手眼通天,通晓一切,并事先料准了昭仁帝的心思,帮他避开了这场祸事。

王霈贞思绪转了转,敲了敲轿厢:“先不回府了,去靖安侯府。”

……

王霈贞在靖安侯府落轿时,贺夔正在跟陆闻道品茶闲聊。

在白玉京跟贺停云启程南下荆州时,陆闻道本想跟着一起回去,但他身上有太多未解的疑团,贺夔便寻了个借口将他暂时留在了燕京,时不时以品茶赏景为名,找他套套话。

“侯爷,中书令王大人到访,已在府前下轿。”

“王大人?”贺夔意外地挑挑眉,“倒真是稀客,请他到花厅等我。”

“侯爷,”陆闻道站起身,“侯爷既有贵客,草民不妨先行告辞。”

“无事,王大人为人亲和,对荆州之事也十分关心,你随我一起去见见吧。”

……

算上面圣那次,这是陆闻道第二次见到这位位高权重的一国宰揆,王霈贞在士林中的名气,并不仅仅来源于琅琊王氏自带的光环。

二十四岁进士及第,以探花之位入朝为官,他的学识和才干,都是实打实的,显赫的出身为他扫除了有可能的阻碍,铺就了一条官运亨通的青云梯,但这台阶,却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爬上去的。

“王大人。”

“陆先生也在,那日朝上匆匆一见,便觉先生谈吐不凡,一直想抽时间拜访,奈何近日公务繁多,一直不得空,今日倒是凑巧。”

王霈贞既有探花之名,样貌自是不凡,虽已年近不惑,但保养得宜,更添儒雅稳重之风,此刻,他态度随和地跟陆闻道打招呼,令人如沐春风,倍感亲切。

“大人谬赞了,陆某不过一介乡野村夫罢了。”

“陆先生自谦了,”王霈贞笑吟吟地摆摆手,不动声色地调转了话题,“陆先生千里迢迢进京,还带着四个学生,一定相当辛苦吧。”

“不瞒大人,这四个学生家中亲人都已去世, 若留在荆州,怕是早晚都得饿死,成为旁人的盘中餐,这才不得已带他们一起上路。”

“陆先生怜恤学生,一片冰心可鉴日月,只是这一路行来,怕是仅仅盘缠资费都要愁煞人吧。”

贺夔坐在一旁低头喝茶,听到这句话后,不由抬头看了王霈贞一眼,他虽为武将出身,不喜这种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但也听出了王霈贞的言外之意,他在试探。

看来中书令今日到访,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陆闻道却像是并未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如实答道:“若仅靠陆某自己,怕是要饿死途中,幸得好心人襄助,这才得以顺利进京。”

“哦?不知这位好心人姓甚名谁,荆州之事得以上达天听,他功不可没,该加以恩赏才是。”

“我与他也不过一面之缘,只知他祖籍河北道,冀州清河郡,随商队到岭南采买药材,不过我瞧他姿容不凡,应不是寻常普通人家。”

冀州清河郡,这个回答,确实超出了王霈贞的预期。

提及清河郡,便绕不开清河崔氏,一个与琅琊王氏齐名,甚至一度凌驾于王氏之上的世家大族,为压制清河崔氏的势力,前朝甚至一度下过“禁婚诏”,禁止包括清河崔氏在内的“七姓十家”联姻通婚。

可就这样一个风头无两的世家大族,却倒在了先帝在位期间的巫蛊案上。

一起巫蛊案,二十一条人命,无数官员因此落马,皇族和世族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以清河崔氏被禁科举入仕,世族元气大伤,皇族大获全胜为终。

同样被连累的,还有当时为东宫侧妃的崔知宜,昭仁帝即位后,崔知宜以才人之位幽禁冷宫,六皇子澹台衍则被发配金陵,被迫远离权势中心。

十六年来,清河崔氏一直销声匿迹,不曾有任何动作,如今被搅进荆州一事,是偶然,还是另有图谋?

而他收到的那封来路不明的匿名信笺,又是否跟清河崔氏有关?

“王大人,可有什么不妥?”眼看王霈贞久久没有回过神,陆闻道不由有些紧张地问道。

“无事,只是我突然想起还有未竟的公务要处理,便不叨扰了,先行告辞。”说罢,王霈贞稍显急迫地站起身,想要立刻回府确认清河崔氏与此事的联系。

贺夔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送他出门,壮若不经意地说道:“王大人真是和陛下心有灵犀,都想着将那位好心人找出来,加以恩赏,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王霈贞心下一动,明白贺夔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擅自插手,此事是在陛下那过了名目的。

在王霈贞告辞离开后,陆闻道也离开了靖安侯府,他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开始收拾行李。

“先生,我们要回荆州了吗?”

“是啊,”陆闻道摸摸孩子的头,意有所指地说道,“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该传的话也传到了,我们该回家了。”

他此行进京有两件事要做,一是令荆州灾情上达天听,二是要透露清河崔氏的存在,第一件是他此行的根本目的,第二件,则是单纯听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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