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月华如练

阮遥四人经历了这次刺杀，迅速返回了世家盟。盟内会客厅灯火通明，谢昭离坐在中间主位，白无心在右侧落座，还有世家盟其他世家的九位派驻长老，也都在座。而郡守卫队的兵士在堂下列队，肃穆安静。

“阿遥，这次行动没有告诉你们，你不会怪我吧？”谢昭离脸色柔和、笑着问。

阮遥虽然有些心惊，但是也明白这其中道理，脸上没有透露出任何不快：“不会，我明白谢盟主的苦心。”

“那就好，一开始我不允许瑶娘带你出去，但是也知道肯定拦不住她。因此才有了后面的安排，你目前的实力，哪怕有风险，但我心中还是有数的。”

阮遥点点头，无论如何，自己在成长为一棵大树前，被人庇护，也是常态。

心态好一些，抛弃那些莫名而来的“自信”，笑到最后才是真。阮遥又想起父亲经常教导的一些话。

白无心看着站在堂下的阮遥，一双妙目中还是充满疑惑。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为什么会被谢昭离强行推上擂台，到底有什么玄机？白无心没想过去问，因为她知道问了，也是无法从谢昭离那里得到答案。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从围绕着阮遥身边的一些事情的蛛丝马迹中，去探求答案——比如说，到底是哪个势力，在针对阮遥，不断搞刺杀。

那天与谢昭离沟通完关于比武的事后，也得知了阮遥被人追杀和赤龙令的消息，白无心就坚持提议要安排设计这样的“捕猎”行动。

所幸成功地抓到了影子杀手，白无心与谢昭离听完了卫队长的汇报，心头都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赶紧从杀手那里获得一些有用的线索。

“好了，丫头，你赶紧让你二叔给两位贵客再安排好府内的客房。阿遥，你和你的这两位朋友先去休息吧。明天日出的海神祭，我们再见。”谢昭离用不可置疑的语气，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

瑶娘还想再问什么，但看着父亲的目光，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答应一声，就拉着阮衣衣，找二叔去布置客房去了，走之前，还偷偷给阮遥做了一个鬼脸。

阮遥给瑶娘回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他知道，谢昭离他们肯定是在加紧去审问影子杀手去了。而他现在要做的，是去好好调息一下，明天就是人生最大的一场挑战了。

夜深沉，阮遥并未睡去，而是在等父亲鼻息均匀后，轻轻离开了房间，一个人在小院子里静静盘腿打坐，沐浴着天上的月色光华。

八月中的月色如水，凉意微微能透过衣衫，在肌肤上刻下一些潮湿。

阮遥闭目的时候，浑身被月光笼罩，坚毅的脸庞，在夜的雾气氤氲中修饰得更加立体。月光一束又一束，从天降落，打在阮遥身上，像水波一般荡漾而开，接着消散在空气中。

阮遥在任由体内的气息自然运转，每运转一圈，就能从经脉的末端和丹田气海的深处，带出一些之前储存的外来力量，逐渐被炼化成为自身的力量。这种将外力内化为自身的过程，在明亮的月光中，仿佛能够透过皮囊与骨相，让人看清经脉气息的流动越来越清晰和茁壮。

阮遥浑然不觉有异，只感觉自己的修为在不断快速精进，力量的上涨速度，快到几乎能随着一呼一吸的频率而增长。呼吸之间，体内的力量如海水潮汐，一张一翕，月色如练，气息如狂风卷动，力量也渐渐填满了目前能锤炼的每一条经脉。

按照师父以前给阮遥讲解的，太玄真诀一共九层，第一、二层是构筑基础，常人能在五年之内达成，而阮遥因为体内的疾病耽搁了多年，所以花了十年才突破。不过，这也让他的功法基础，打得异常扎实。

真诀的第三至第五层，常人需要十年；第六层往上，就各看天分与机缘了。据说，师父目前也只是练到了第七层。那时的阮遥还从未想过，自己能练到多少层，这一生能否超越师父。

而这几天遭遇数次生死的压迫，尤其觉醒了这种能够吸取外力的特殊体质后，阮遥的修炼，突然一下子加速。这会儿月华笼罩中的他，双目璀璨有光，前两天刚刚突破的真诀第三层，才适应了不久，此刻在每条经脉都充溢了力量后，又到了突破的关口。

阮遥将澎湃的力量引导着在体内运行了数个周天，确认了实在再也无法吸收后，凝聚心神，尝试突破。在月光照耀下，仿佛能够看见体内的一条条经脉，沿着四肢与头颅、五脏六腑等重要的部位，附着在人体的骨肉与血脉之中。

那大部分不能习武修炼的普通人，就是无法感应到体内的经脉，更无法运用其中蕴藏的力量。而剩下的能修炼的人之中，大多数还是只能模糊地感应到经脉的位置，所以江湖之中，平常的武者不少，但能称之为“高手”的，甚为罕见。

感受经脉的位置与清晰度，以及运用经脉的力量的能力，才是评价一个修炼者的真正标准。

阮遥此刻的状态，达到了近乎“神迹”的地步。

能如此清晰地将隐藏附着在骨肉血脉中的经脉通路显形，如果阮遥的师父在场，一定会惊讶地丢掉烟杆，胡子头发都能高兴得翘起来！

阮遥不断引导月华之力与体内的力量合二为一，努力冲击着气海丹田对经脉的桎梏。

月华清冷淡如水，但是又蕴含着丰沛的太阴之力。传闻中州大地上，就有许多生灵，能够沐浴吸收日精月华的力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修炼。只不过，这种月华之力，人类修炼者，却不能够利用，似乎是为了天地平衡，人类占尽先机，总不能将所有的自然恩赐都被人占有。日精月华的利用之法，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其他生灵之中。

如此玄妙的场面，持续了很久，在轻轻的一声“咦”中，一股薄薄的雾气，瞬间笼罩了阮遥所在的小院，阻隔了外界的视线，但是并未阻隔天上的月华照耀。

段错缓缓现身：“才离开一会儿，这小子又搞什么幺蛾子。如此嚣张大胆，也不怕被人盯上。”

段错一脸惊讶地看着院子中央的阮遥，月华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悉数被他鲸吞，仿佛无底洞一般，不见深浅。

段错看不到的是，阮遥体内的情况：气海丹田如一方广袤的大海，月华倾泻进来，融入大海之中，海面泛起点点星光，一大片一大片，似乎还有随着呼吸而变化的潮汐，星光渐渐染遍了整片大海，将阮遥的气海丹田，变成了一处月华星光之海。

而那丝丝月华、点点星光，都是磅礴宏大的太阴之力，又随着阮遥不断运转地太玄真诀，丝丝缕缕引进了经脉之中。

“啵”的一声突然回荡在阮遥体内，禁锢了经脉发展壮大的某个枷锁，在太玄真诀引导着太阴之力冲击之下，似乎断开了。太玄真诀第四层！

顿时，第四层的经脉又能吸收更多的力量了。月华星光之海中的太阴之力，如潮般涌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经脉。

阮遥身上的光芒，几乎是如小太阳一般耀眼了。

段错心中大急，那股遮掩的雾气，干脆不再透明，而是变得厚重，也遮挡了天上的月光。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会引来人窥伺的……”

阮遥沉浸在玄妙境界良久，忽然感觉天上的月光黯淡了起来，体内的月华之力也阻塞了起来，只能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睁眼看，自己被一个黑色的雾气罩子盖住，段错师叔满脸惊讶地站在自己面前，施法努力维持着那个黑雾罩。

“你这小子，做事还是这样莽撞！突破的时候，一定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啊！”

阮遥顿时明白了，这是第几次被师叔关照了。果然未出江湖，经验全无的他，在师叔面前，做事幼稚至极。

“多谢师叔！”阮遥不好意思地说。

“厉害啊，你刚刚是在炼化月华之力？”段错盯着阮遥的眼睛问。

“是吗，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够连接到月华之力的……”阮遥确实是有些不懂其中原理。

“行了，不管如何，你能吸收月华之力的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要把这个秘密烂在心底，谁都不要说，否则有天大的灾祸！一点不夸张！记住了没？”段错说完，再次着重强调了一遍，“你师父，暂时也别告诉他！”

“知道了，师叔！”阮遥心底也猛地点头。

“希望刚才的事，没有其他人看见。你赶紧调息好，暂时不要再施展此法了。”段错严厉又关切地说。

阮遥答应着，再次检查了一下，突破到太玄真诀第四层，居然只用了三天！

一夜无话，天光熹微，以祀水广场为中心的白夏城，几乎未曾安静多久，又开始人声躁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