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绝品小白鼠

胡金岩所说的老地方，是一座茶楼，叫红楼茶楼，在h省N市市中心国际大厦的第十层，掩藏在高楼大厦中间，少为人知，带点私人会所性质。

从胡必成所在的S市市区开车上路，走高速，足足有三个半小时的路程。

茶楼临街，对面是市博物馆，前面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尊硕大的宝剑的青铜塑像，看来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应该是这把剑身上刻有清晰铭文的越王剑。现代科技再先进，只能分析越王剑的各种金属成分的含量多少，至于其制作工艺，对不起，古人已乘黄鹤去，早成千古绝唱。

胡金岩之所以爱来茶楼，不仅仅是这里有绝品碧螺春好茶、有优雅静谧的喝茶环境，更重要一点，从这里可以俯视街道对面的博物馆，俯视博物馆就等于俯视了馆里珍藏着的那把享誉世界的越王之剑。

胡金岩不喜欢仰视的压抑感，他最喜欢俯视的轻松感、成就感。

要是胡必成的“先人记忆”开发成功，自己也能制造出两千多年前的越王之剑，是什么感觉？

妙不可言！

每天早上，不让这种梦幻般的美妙的感觉在全身周游一遍，他就会感觉浑身不得劲。

胡必成急匆匆来到茶楼时，胡金岩已经提前到了，正在他们常坐的老位置上有条不紊用早点。

他的早点很简单，是一笼蟹黄小笼和一碗稀米粥。

远远看见胡必成上楼来，他没有一点表情变化，也舍不得张口说话，只是用手指了一下对面的空位，依然只管自己用早餐。

胡必成也很“配合”，一样的一声不啃，拿来早点，坐在胡金岩对面，点了一份和胡金岩一样的早餐。

两人像陌生人一样，半小时没说一句话，仿佛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金贵，乃是字字如金。

一直到服务员收完餐具，端上茶来，胡金岩漱漱口，擦干净嘴巴，才开口说话。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摆不平的麻烦事？”

胡必成摇摇头，说道：“不是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是你遇到了麻烦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

胡必成愤愤不平说道：“你怎么能随便动用我给你的N14?你这样的行为这不是随珠弹雀吗？”

随珠弹雀是个典故。随侯珠是春秋战国时代跟和氏璧齐名的稀世珍宝。只是这两件宝贝的结局不一样，和氏璧后来被秦始皇制作成了传国玉玺，万世敬仰；而随侯珠随着秦国的灭亡不知下落，明珠暗投。

拿如此宝贝做弹丸，仅仅只为想吃一只麻雀肉，祖宗八代都被交了智商税。

受侮辱的不仅仅时N14，还有它的制作者。

胡金岩是个古玩商，这些历史知识自然了如指掌，能听懂胡必成的画外之音。

他略一沉吟，慢条斯理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是我随珠弹雀，动用了你的N14?有证据吗？”

胡必成见胡金岩不想认账，急起来，说道：“九灵山下已经出了人命案子了。那些戴思恭的子孙这几天集体梦见六百年前的老祖宗，梦见也一致是老祖宗被杀的血腥的场面。很明显，这些戴姓老年人所有的症状，符合服用了N14后的症状。请你还是说实话，是不是你派人干的？”

胡金岩摇摇头，说道：“我一无所知。”

胡必成紧紧盯着胡金岩，可是胡金岩的脸上毫无表情，那简直是铜墙铁壁、无懈可击。

胡必成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说道：“看人家反馈来的症状，你们不但用了药，而且在不断用药。人体免疫系统已经应付不了。那些有基础性疾病的，首先倒下。我的爷，那真要出大事的，死的人会越来越多，赶快停手吧！”

胡金岩突然喝到：“我已经说过，我一无所知。”

胡必成明知胡金岩在撒谎，可惜人家毕竟是金主，摄于对方的气场，已经不敢分庭抗礼，只能哭丧着脸说道：“我们互相有过承诺，N14只做一件事，还原六百年前的历史真相，帮我们的祖宗胡惟庸平反昭雪，向世界宣告，我们的祖宗不是奸臣。爷，你还记得吗？”

胡金岩冷冷说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也始终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

胡必成见胡金岩还是不肯承认过失，只好亮出最后的底牌，说道：“现在已经出了人命案，九灵山一个八十岁的老头死了。幸亏没引起警方警觉，最后给的死亡鉴定结果是高血压导致脑主动脉破裂，脑溢血。要是有专业机构对死人的基因进行检测，一定会发现死者的某段休闲基因已经被激活，出现转氨酶异常表现。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现在的关键是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是我胡必成干的，是我发明的N14在作祟。”

胡必成话音未落，胡金岩突然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丢，站了起来。

香味犹存的碧螺春茶溅了胡必成一脸，胡必成吓了一跳，以为老爷子要对自己突袭，下意识做好了闪避的准备。

没想到胡金岩起身后，没有扑向他，而是转身走到了临街的窗前，给他一个瘦瘦高高的背影，看得出来，这个背影在初起的晨光中微微颤抖着。

看来老爷子发火不是针对自己的，胡必成松了一口气。

胡必成擦干净脸上的茶水，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下面就是占地广袤、建筑古色古香的h省博物馆。

胡金岩突然莫名其妙蹦出一句话来。

“知道这个博物馆里藏着一把两千五百年前的越王剑吗？”

胡必成连连点头，说道：“知道知道。”

“你有空的话，得去亲眼看看。”

“那是当然的。这是国宝。想想剑刃上沾过两千五百年前人类的血，真的令人神往。摸一摸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胡金岩冷笑起来，说道：“可惜人家不会让你看，更不会让你摸，给你看的、摸的也一定是赝品。因为这是人家的镇馆之宝。”

胡必成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把对话继续下去。

突然，胡金岩又调转了话头。

“那个死人现在怎么处理的？”

“听说已经送当地殡仪馆烧了。”

“既然死人已经灰飞烟灭，那你还担心什么？怕死人的鬼魂会缠上你？”

“我不怕死人，我是怕活人。有人怀疑是我干的。”

胡金岩一脸迷茫，问道：“被人拿到了人证物证？哪此人也不简单，不知是谁？”

胡必成一脸懊丧，说道：”这个人就是我提起过的那只小白鼠，朱元璋的御医戴思恭的第三十代子孙戴天突。“

胡金岩毫不在乎笑笑，道：“戴思恭的子孙多如牛毛，世上多的是小白鼠。理睬他干吗？换一只就是了。“

胡必成急起来，说道：“爷，换不得呀！他的基因跟别人不一样。他和六百年前的祖宗戴思恭的一对性染色体Y、x最为接近，换句话说，他们不但父系一脉相承，而且母系也是一脉相承，每一代的基因突变点非常清晰。这种人有极为难得，是激活先人记忆的最佳人选，在我的研究项目中，他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绝品小白鼠。”

胡金岩点点头，说道：“说说你在这只绝品小白鼠身上的收获。是不是已经找到恢复那段历史真相的第一手材料？”

胡必成摇摇头，说道：“虽然没有找到那段历史真相的第一手材料，但我感觉已经不远了。真相就在附近。”

胡金岩不解，问道：“什么叫做‘真相就在附近’？”

胡必成说道：“对戴天突用了N14后，他回忆起了朱元璋登基后两年发生的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原来一丝不差就保存在他祖先戴思恭的记忆里。你说，离我们要的那段历史还远吗？”

胡金岩饶有兴趣追问道：“那是一件什么样的大事？不妨说来听听。”

胡必成见自己的爷挺感兴趣，顿时有了满满的存在感。

说实在的，他和胡金岩相处，最缺乏的就是个人存在感。

爷的眼界实在太高，等闲难入他的法眼，所以必须万分珍惜。

胡必成马上说道：“他梦见大明皇帝朱元璋想得到藏在元顺帝坟墓里的传国玉玺，谁能帮他找到，谁就能拿到皇家赏赐的免死金牌。诚意伯刘伯温接受了这个任务，刘伯温号称半仙，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有本事能找到元朝皇帝的坟墓。老刘也挺干脆，在朱元璋面前打下包票，一定不负皇帝重托，找到传国玉玺。”

胡金岩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胡金岩问道：“结果怎么样？刘伯温找到传国玉玺了吗？”

胡必成哭笑不得，说道：“刘伯温有没有找到传国玉玺是天大的秘密，一般朝中大臣也不敢与闻，一个御医怎么可能知道呢？爷，别忘了，戴天突的梦里只有他祖先戴思恭的记忆，不能把别人的先人记忆也拿来。何妨戴天突做梦的时间太短，到刘伯温接受任务、即将踏上旅途的时候，他的梦就结束了。”

胡金岩顿时也感觉出自己言辞的荒唐。

看见蛇吞老鼠了，马上以为蛇也能吞象。距离远着呢！别急，等蛇儿慢慢长大吧！

不经意间，胡金岩已经转变脸色，变得和蔼可亲，他拍了拍胡必成的肩膀说道：“很好！看样子我在你的研究项目上的投资还是值得的，没打水漂。现在我该考虑如此追加投资，不过在此之前，希望你的研究不要停顿，照此继续下去，同时善待你的绝品小白鼠，满足他的要求，当然条件是他的梦必须继续做下去，直到找回我们需要的历史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