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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牌

小姐……

沈安歌半梦半醒之间,总感觉后颈凉飕飕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去摸,正好对上顾卿别有深意的眸子,有她看不懂的东西,但凭借着侍奉他两年,沈安歌知道很危险。

“醒了?”

他倚躺在榻外侧,指节正不轻不重的摩挲着她的后颈。

被他冰凉手指所触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这份冷意顿时让她什么瞌睡也没了。

零零碎碎的记忆浮现,这份“危险”再加上片段记忆,沈安歌真的想那只是一场梦,自己没有说漏嘴。

然而这后颈的手,和眼前顾卿的表情告诉她,那绝对不是梦。

沈安歌想过很多种坦白的场景,但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坦白。

顾卿衣襟松散,姿态悠然,只是这领口未免开得太大了些。

沈安歌下意识就上手,将他的衣领盖得整整齐齐。

“小姐这是在讨好?”

她在怀中轻微摇头。

“小姐别怕,我的手很快的,小姐不会感到疼痛。”

如今什么都清楚了,再听他唤这一声“小姐”,沈安歌只听见了层层的寒意。

对于顾卿,是不能有半点怯懦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坦白,亦如前世……

索性她放弃借口,顺着他的性子,坦然迎上顾卿的目光,道:“你费了力气才把我救活,现在杀了岂不甚亏?”

她嗓音很轻,自然就脱口而出,带着睡醒后的鼻音,好似撒娇。

她倒是了解自己……

顾卿扬着嘴角:“这是想好怎么扯慌了?”

顾卿这人,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于他而言只有利益没有情感,他的世界里有的只是对他有用和无用之分。

“我没想过同你扯谎。”

沈安歌直面如前世那般寒意和压迫感,被褥中的手捏得紧紧的,缓和了呼吸道:“杀了我,不过是多了一个仇家,将沈家推远,并无其他益处。你在府中也有应当知晓我的目标,眼下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就更不应该成为仇敌。”

因为前世,她猜想顾卿的目标也是没有变的,抛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以及沈家这个支撑,清澈的杏眸一眨不眨望着他。

然而等了半晌,并未得到顾卿的回应。

沈安歌顿时紧张到呼吸都慢了几分:莫非,今生因为重生很多事都改了轨迹,顾卿最想要的并不是像前世一般的夺回宫权?

这不应该啊?

“小姐又不听话了,该罚……”

话音落,他执起自己藏在被褥中不自觉掐紧的掌心,五指将其松开,指腹开来回抚摸着那几个指甲印。

不知他何时发现的,只是这谈判呢,还未反应过来,他一口轻咬上去。

沈安歌吃痛回神,脱口而出:“顾卿,你是小狗吗?”

顾卿捏着她的下颌,略微不满,俯身逼视她道:“小姐要吃痛才会长记性,何时知晓的。”

他指的,是他的身份。

顾卿看似没有杀意,言语间也只是悠悠然,但这股子冷意沈安歌无法忽视。

“你同我说的那个故事。”沈安歌启唇,给了一个旁人看来合理的答案,而非前世原因。

“长公主府,你穿的内侍衣袍,说明你对公主府地势熟悉,再后来,周景落水你所说的话,更加证明了你对太子的了解。”

沈安歌道:“稍加联系,可取的范围就很小了。”

其实还有寺庙的密道,但是她不敢说。

顾卿微微挑眉,着实有些没有料到。

那些信息的确是他所放出来的,但他以为一个深闺中的小姐,每日不是读书就是玩乐的千金,最多只能猜出他是哪位权贵,却不想她前后联想将自己的身份剥个干净。

他原是没有耐心弯侍卫小姐的游戏了,所以才放出来这些信息,迟早要让沈南天知晓从而做出选择。

只是被人查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审视的目光中含着冷冽,让她不由自主的紧绷着身体。

“我并无探究别人过往的癖好,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

她不如顾卿这般能折磨人,光是不说话就能让人发颤。

索性赌一把,赌这些时日:“我并未将这些告知旁人,除我以外再无第二人知晓,你若还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将我杀了,永绝后患。”

顾卿低哼了一句,不知是不是在嗤笑她。

已经过了半晌,他依然保持着笼罩她的姿势。

理智告诉他,现在将她毙命是最好的选择,再去逼沈南天做出选择,只不过那个老东西大概是不会选择,就只有一把火烧了沈府,不留一个活口。

这样方能保证在他杀了那个人前没有意外。

可望着几个时辰前红着眼在他怀里颤动的眸子,他有些下不去狠手。

再者,还有她的那句,我不曾想过害你。

几次三番费力救回来的,若是杀了,的确有点可惜,这样的眸子还是灵动才好看。

他慢悠悠把玩着她的头发,开口道:“如此说来,小姐先前收留我,对我好,是因为我的身份?”

沈安歌就知道他会挑刺,讥讽的表情毫不掩饰。

更何况伦“利用”,谁能比得上他大雪天就瞅准了沈家的马车,以及背后运筹帷幄的手段呢?

这人怪会倒打一靶的。

她如实说道:“我只是想护住沈家,别无他想。”

沈安歌望着几乎快贴上来的容颜,沉静对答,“太子狭隘,昏庸,只知酒色,且因爹爹的性子,与沈家有很深的嫌隙,若是将来他登上那个位置,沈家是没有活路的。”

顾卿嗤了声:“小姐又凭什么觉得,我比他好?”

“小姐可别忘了,我这个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在小姐眼中想来也是如此。”

直觉告诉她,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顾卿指腹轻轻摩挲着,在她脆弱的颈项点了点,语气凉飕飕的,“小姐未免太抬举我了。”

“我只是个弱女子,不懂朝堂之上的事,能做也就只有这些,顾卿,你在身边有无数次的机会,却始终不曾伤害过我。”

她轻叹,“我只知道一个危险但却不曾伤害过我的,远比那些伪善道德却私底下不择手段之人要强得多。若真为了利用你,岂不是直接绑了你邀功来的好?”

顾卿默不作声,似是在衡量她这这话的真假。

向来顾卿做事干净利落,绝不会拖泥带水,见他半晌不曾动手,沈安歌知道他便不会再杀她。

沈安歌试图从他不辩喜怒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思,然而未果,倒是那股无形的寒意少了很多。

于是她大着胆子,试探性地推了推压过来的胸膛,柔声道:“付九,你先起来,太沉了,压得我有些难受。”

顾卿盯了她好一会儿,慢悠悠道:“小姐不惜与虎谋皮,利用完了便嫌弃我沉,好么道理,可有想过后果?”

嘴上这么说,可到底还是依着她起身侧坐。

沈安歌见他起来,便如同大赦一般,利落爬起来背对着他整理衣裙。

接着案几上那仅剩的一点烛光,翻来覆去检查,中裙虽皱了些,却没有可疑的痕迹,身子亦无疼痛……

想来顾卿放过了她,不,是顾卿没有趁着她中药做她不愿意的事。

沈安歌心中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却不自知……

她松了口气,敛下的眼睫盖住了眸中的思绪,方才幻境中的记忆涌上来。

原来,原来她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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