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画骨美人
这时的殡仪馆里，出殡的人特别多，戴白帽的孝子孝孙们三五成群，要求给逝者美容的家属也特别多，而且逝者都是清一色的老年人。
罗姨忙的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当送走一批批的逝者家属后，她才有时间到食堂吃口东西，这时刚好看到骑着小电驴的孙富贵风风火火的来了，罗姨忙喊道：“小孙，你快去换衣服，然后到美容室等我！”
“饭我帮你留出来，等不忙的时候你再吃吧！”
“没问题，我正好也不饿！”，孙富贵不敢怠慢，直奔休息室，穿上白大褂又跑去美容室。
寒冬对于每个老人来说都是最难熬的，生活中一直流传这样的说法：“老人要是能扛过冬天，熬到春天，又能平安过一年。”
现在正是寒冬，被送到这里的老人，都没能熬到明年的春天…
有的逝者老人家族人丁兴旺，孝子儿媳哭声一片接着一片，人虽然走了，但还是会被子孙后代所怀念，并且年年祭拜，一代接着一代。
有的孤寡老人无儿无女，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往焚化炉里一送，再出来就是一堆骨灰，随后放在小盒里安置在某个角落，无人惦记，无人思念…
这种事情常有，美容师也经常会遇到…
罗姨给孙富贵一次独自操作的机会，让他给一位刚刚去世的孤寡阿姨，擦脸洗面。
这位阿姨的躺姿非常自然，皮肤还很有弹性，面无痛苦之色，身体也没有任何外伤，而且穿着衣服简单得体，如果不是四肢僵硬，身体冰凉，孙富贵肯定会认为她是睡着了。
虽然这位阿姨已经去世，但是单看她的体态和面容就能想象到她生前多么的优雅，年轻时肯定是个大美女。
古人云，美人在骨不在皮，但是这位阿姨将刻骨美人展现的是淋漓尽致，而且她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秋静然…
“唉，这么漂亮的阿姨怎么会是孤身一人呢？”
“要是个样貌普通的女人，恐怕早已儿孙满堂，就不会这样孤苦伶仃的躺在这里没人哭孝。”
“唉，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自古红颜多薄命？”
孙富贵自言自语的有些难过，完全没发现有一位白发的老爷子正在门外深情的凝望着，一双老眼混浊，不知道是泪还是什么…
“那就让我送您最后一程吧…”孙富贵说着，就去打来一盆温水，拿了两条毛巾，便开始帮秋阿姨擦脸洗面。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遍擦洗之后，秋阿姨慈祥的面容上竟然微微显露出一丝幸福的笑…
“卧槽，笑了…”孙富贵顿时觉得双腿发软，脊背发凉，脑袋发懵，胸口砰砰的跳…
“罗姨，秋阿姨她还活着…”他大喊大叫的跑去找罗兰，慌乱中差点将门外的老大爷撞倒…
这时，社区的工作人员正在办理手续，一般像秋阿姨这样的孤寡老人去世，都会由社区的义工办理身后事，也是社区出钱进行火化，安葬。
但是吧，有一位无名人士已经默默的把钱交了，以往也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但那也是逝者的远亲，或者是好友，只是秋阿姨在社区生活了几十年，也没见她有过亲友来探望过。
逢年过节的时候，社区义工都会给秋阿姨送去一些精美的小礼品，阿姨每次都会欣然接受，同时还会回赠一些自己做的小点心，端庄优雅，和蔼慈祥，很受社区人的爱戴。
也许是某个低调的热心人，想慷慨的送秋阿姨最后一程吧…
休息室里，孙富贵将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讲给罗姨听，尤其是讲到秋阿姨面带微笑的时候，他是既惊恐又兴奋。
而罗姨呢，安静的吃着午饭，她跟死人打交道将近30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
“你一个大男人大能不能沉稳一点？”
“咱这里本来就被人们所忌讳，你又大呼小叫的说活了，活了。”
“这要让其他家属听到，还不得都被你吓跑了？”
孙富贵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惊慌，但还是说道：“我明明看到秋阿姨她笑了啊，我绝对没有看错。”
罗姨说道：“也许是因为你给她擦洗的干净，笑着感谢你呢？”
“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她活了呀？”
“秋静然今年67岁，有心脏病，发病的时候她刚好在小区公园里遛弯，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我这里有医院和派出所开的死亡报告和证明，用不用我拿给你看看？”
孙富贵摇摇头，灰头土脸站在原地，他现在并不是害怕，而是不明白死人为什么会笑，难道真像罗姨说的是感谢自己给她擦洗的干净？可是死人又怎么会感谢呢？难道死去的只是身体而灵魂还在？还能感知一切？
罗姨放下碗筷，招呼着孙富贵吃饭，还嘱咐道：“不要在想刚才的事了，你就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啦。”
“以后再遇到奇怪的事就跟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先吃饭吧，吃完来美容室找我，今天可不是一般的忙哦！”
孙富贵点点头，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可是一点胃口也没有，根本就吃不下去…
罗姨说的没错，今天是真的忙，温水是一盆接着一盆，毛巾也是一条接着一条，擦洗的逝者也是真的多，家属们都希望自己的亲人能漂漂亮亮的离开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黄昏，当送走最后一位逝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孙富贵正在收拾美容台，罗姨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捶着腿。
“罗姨，您下班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罗姨没有回答，而是叹了口气：“唉，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才站了一天了就腰酸腿疼的，果然是老了哦！”
“小孙，你今晚自己在这里值班，怕不怕？”
“不怕，上个班也是我自己啊！”
“今天小里不是没在么，监控那两个人天黑就睡觉，保安巡视寝园，墓地，休息室里只有你自己。”
“那也不怕，有危险我就撒丫子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哈哈，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你困了可以睡一会，晚上馆里没什么事的！”
罗姨回家了，孙富贵把美容室也收拾的干干净净，走到殡仪馆外面刚点上一根烟，电话就响了…
接通后，就传来钱小里的咆哮声：“你小子死哪儿去了，这么晚还没回来？”
一听他这么问，孙富贵就知道钱小里现在肯定在自己家里…
“大晚上的你跑我家干啥去？”
“陪我大哥喝酒，你赶紧回来，都等你了！”
“回不去，罗姨让我今天来加班！”
“靠，你去加班怎么不告诉男哥一声，害的我男哥担心。”
对面话刚说完，就听“啪”的一声，钱小里的手机被黄小男打落，掉在了桌子上。
然后传来一个贱兮兮的声音：“男哥，男哥，别掐了，疼…”
一通手忙脚乱后，钱小里又说道：“加个鸡毛班啊，快回来！”
“不行，我都忙到现在才得个清净，如果回去加班费就没了。”
“那点钱够干啥的？家重要还是钱重要？”
“废话，当然是家重要了。”然后孙富贵又小声说着：“你帮我稳住小男，今天的加班费我分你200…”
对面沉默了几秒后，钱小里回道：“那行，今晚降温你注意保暖，明早我给你带衣服过去。”
挂了电话，钱小里揉着被黄小男掐红的胳膊，咧着嘴说道：“男哥，富贵今晚要加班，所以就不回来了。”
“你也别太过担心啦，休息室里暖和，有水有吃的，还有几个活人做伴，没事的。”
黄小男说道：“放屁，那种地方一待就是一天，今天他去了，明天还要连一天，转天回家就是睡觉，哪里还有时间陪我？”
“还有，你以后再为他说好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好好好，听你的，从现在开始唯你马首是瞻！”
老黄坐在对面喝的满面通红，正在嘿嘿的坏笑。
“大哥，我先去个尿一个，一会咱接着喝！”
钱小里起身摇摇晃晃的去了厕所，家伙还没掏出来呢，就被一个熟悉的东西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