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诗文交友
南山随着史蒂芬走过一栋又一栋小楼,在最后的一栋二层楼里,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实验室――满屋的玻璃瓶瓶罐罐,红黄蓝绿的液体,各种辛酸苦涩呛鼻的味道,还有乱七八糟的针筒和仪器。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开眼界,她不知道他们研究的是什么,只知道……灯泡好像就是炸了几次试验室才发明出来的。
“你是,科学家?”南山怔怔的问道。
“差不多,我研究化学。”南山此时觉得自己像个无知的文盲――她不懂。她此时觉得东篱多读书还是非常对的。
“那东……我姐姐学的什么……”东篱两字到嘴边,她又改口了。
“她什么都学。她很好学,很聪明。她主要学马克思列宁。当然,她机械也很有天赋。”
南山并不懂,但是听起来很高级很有文化的样子。她终于明白,自己不过一介武夫而已。
此时,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个洋女人高贵有气质,殊不知,她是个物理学家。男人有些胡子,但是很爱笑,蓝蓝的眼睛,很好看。
“这位是约瑟夫,这位是约瑟夫的夫人,约瑟夫·安得丽。”
这个中国话说起来有些生硬但是吐字很清楚的史蒂芬,做起了中间介绍人。
“这是篱的妹妹,今天来述职。我们以后是同僚,她应该是安防部。”
“你怎么知道?”
“你姐姐说,你是了不起的女孩子。功夫非常好。”
南山并不知道她姐姐是怎样以她为豪的,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说,姐姐对她的夸奖。
她只笑笑,仔细回想,好像从没夸过姐姐。
今天只是暂时熟悉环境,她半路走着去道义武馆,看见大门开着,便进去和师兄弟打招呼。
正好大家找她几日都无果,今天看见她来,情绪还有些低落,便拿了酒让她坐。
本就是丧气的事,谁也没有提及她搬家的事,还是她仰头喝了几口酒后,微微有些上头,自己打开话匣。
说家里遭遇变故,搬了家。姐姐也去了嘉兴了。她择日大婚。
武馆里的师兄弟都静下来听她说话,她苦笑着,好像完整的接纳了一切。
他们这一家人似乎对自己现在的遭遇都感到顺其自然。并没有过多的纠结自己现在糟糕的状况。但是就目前来看,他们的情况开始越来越好。
南山甚至都了解不透自己的姐姐,她究竟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经历,或者认识多少这些人物学者。她甚至觉得老楚当时的计划是对的。假如送出去的不是姐姐而是自己,后果肯定是一团糟吧!
南山回到家里,父母和两个老妈妈好像都挺忙的样子。因为刚刚搬过来,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一下。原本那么大的家,那么多的家业,现在居然浓缩成这么一个小小的院子。把老木匠堆放家具的地方都腾干净了。
她就站在门口,脑子里思绪万千。
母亲见状便去拉她,还兴颠颠的让她看老木匠的手艺:“你看,你看,这老木匠的手艺多好。”
南山不懂,只知道姐姐的床在这买的。当时也并不知道姐姐已经是被卖给人家的了——就是这家人。
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正是盛夏时期,树上有知了一直知知的叫不停。清朗的月夜,连云朵都看的清清楚楚。
东篱坐在房顶的小榭下面,手里摇着把蒲扇,抬头望明月,低头却不能思故乡——她没有什么故乡。战火纷飞的年代,能如此安逸,已经是奢侈至极了。
从北京到上海,从上海到海上……漂泊又遥远。如今虽然是被“卖”了,可也算是有家了。她思量着什么时候稳定好了,就把家里人接过来。正当她脑子里盘算着日期和将来时,听到楼下传来一个醉醺醺的背诗文的声音: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去年时——”言语虽醉醺醺的,说话音调却抑扬顿挫。
东篱走过去,俯视月夜下灯笼微光照着的两个身影——清瘦的两个男子。
“你这德行,沾酒就多,我也是怕了。往后再有这小聚,就是阎王爷来敬你酒,我也不能让你沾一滴。”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忽闻,楼上穿来豪爽又带着些温柔的女声。于是楼下二人便闻声抬头看过去。只得见昏暗的身影,却看不清样貌。
楼下的人不服,于是又来一首:“人行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东篱依旧是对了酒,是李清照的词。“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就这两句带酒的诗句,便是对楼下醉酒之人的好心提醒。
喝多的那位把手搭在另一位挎着药箱的男人肩上。他嗖的收回手,对着楼上抱拳礼深鞠一躬,大声到:“姑娘好才华!”
其实,药箱是他自己的,只因喝多了酒,便让友人帮忙提着而已,还要负责任的送他回家。
初春的微风不燥和微醺的诗句对白,让楼下男子不由心悸萌动。
“哥,你怎么又喝酒了?”从街口的另一边跑来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长长的两条麻花辫随着轻曳的身子跳动着。
她跑过来,接过另一个人手里的药箱背在自己的肩上。搀扶着微醺的男子往家走。
“木金哥,你明知道我哥沾酒就多,还总让他晚上去喝酒。你打了一天的活,也不累吗?打铁多费力气啊。”
“哎,婉茹妹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正是因为这干活了一天累了,晚上才去消遣消遣,夜里能睡个好觉。再说,你哥的酒量,那是沾酒就多,他也就是尝了一口。”
“沾酒就多,就别让他喝了。免得耽误了救人治病的大事。指不定晚上谁敲门,他昏昏沉沉的,岂不是误人性命?”妹妹婉茹是个特别漂亮明事理的姑娘,说的木金哥哑口无言。
铁木金家里祖传是个铁匠,听闻他的祖上曾经给军队里制造兵器。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没有制造兵器的了。只剩一下一些农产具和平日用的剪刀和菜刀。如今都已经用枪了,他们平日里白天做工,晚上就去消遣,据说,他家里藏有许多祖上留下来的刀剑长矛等物件,还有些是名将所用,战败后所留下的。他自家的工艺也还是不错,和父亲两人一同配合打造些器具,十里八乡的也算名声远扬。
他家的店铺就叫铁匠铺。过了铁匠铺不多远,便是江氏医馆。
东篱听着清净的小街上三人含糊不清的对话,也听出了点眉目——这男子是个郎中。用她的话说,是个中医。这姑娘是他妹妹。另外那个是个打铁的铁匠。
“你扶好你哥哥,我就不送了啊。”在自家门口的灯下,显的铁匠的身形很是粗壮。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妹妹婉茹扶着摇晃的哥哥进了医馆,父亲还在药材堆里抓药试方子。
“又喝多了?”
“爹,我没多,就泯一口……身体就不受控制,走路都不稳”。此时,他脑袋里是清醒的。可偏偏就身体摇摇晃晃的不听话。
“睡去吧。” 他爹也习惯了。
“哥,我扶你进屋。”
婉茹把他扶到屋里,把他放上床去,还不忘把鞋子给他脱掉。然后盖上被子,走之前还给他倒了一碗茶水,拿了凳子放到床边他伸手够到的地方。
“婉茹,你睡去吧。”
他只感觉身体沉重,可是这脑子里却轻飘飘的。尤其是刚才……又一次想起楼上那个姑娘。夜里确实看不清,但是那声音听起来既自信又稳重。
不知何时他昏昏沉沉睡下。
次日,她那小小的驿站有了歇脚的客人,几人上下忙碌起来。
东篱穿了她的江南旗袍,撑了伞,独自走在阴雨潮湿的街道上。她体态轻盈,婀娜多姿,一看起来就不像是本地人——毕竟之前没有见过这么有自信又招摇的女人。江南水乡有姿色风情万种的女子多了去了,说话软软糯糯,精致玲珑。她这种招摇又气场强大的,仿佛是来立威的。
走到街角尽头,是铁匠铺,铺里人来人往的说话。只见那火炉一个粗壮大汉赤裸上身正“嘿呦嘿呦”的费劲打铁。迸溅的火苗星子让人门躲之不及。
“姑娘想要什么?”一个上了五十左右的男人头发花白,停了手里的活,细细打量着她。
“菜刀,斧头。”她看了看铁匠父子,看起来还算是老实人。
“什么时候要?”老者问。
“不急,什么时候打出来,我来拿就是。”说着还掏了钱出来,就当是定金了。
“那就三日,拿货时交钱,姑娘若是不来,就卖给别人了。”老者笑笑。
“好,那就三日。”
她走到拐角处,凭昨日记忆和听觉,那郎中应该是往东去了,于是她撑伞往东走,路上还问当地摊主,说,附近有没有什么医馆?人家就指了指前面:那边有两家,往北还有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