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离去
“可以，当然可以。”阿虎连连点头，从兜里掏出粮票递给李旭。
见两人完成交易，刘刚又问阿虎能不能先出去一会儿，自己要和李旭说几句话。
阿虎自然没有意见，转身走出院子，还贴心的把门带上。
为防止他在门外偷听，李旭只能压低声音，调侃道，“刘叔，没想到您这嘴还挺严实，咱们俩相处这么些年，都没听您提过黑市要给你们家上贡的事。”
“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两句，什么上贡不上贡的，我们这是正儿八经的交易。”刘刚脸色一黑，没好气道，“再说了，就我家这种条件，想要什么弄不到，用得着冒风险要他们的东西？”
“全国粮票呢？”
“我都说了，这是交易，只不过是让黑市这边预留一下，钱还照付。”解释完后，刘刚询问道，“你弄到多少粮票，够不够用？”
“我要是说不够，您还打算再给我点？”
“嗯，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李旭在心里盘算了下，回答道，“刘叔，您替我给刘爷爷带声谢，不过票就不用了，我手里的粮票数值加起来有五十多斤，差不多够了。”
“行，对了，你买那么多棉花和布干什么用？”
“我担心等下乡地方定下来，如果需要做更厚的棉衣，会买不到材料，所以提前做好准备；再说了，这些玩意儿要是下乡用不上，还能留着家里人用，怎么都亏不了，我觉得您最好也准备一份，以防万一。”
刘刚琢磨了下，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于是点头应道，“等会儿我就去买。”
虽说他可以让阿虎给自己家留一份材料，但是没必要。
跟全国粮票不一样的是，现在下乡消息还没有传开，这些东西不算难买。
更何况从阿虎那买东西，价格肯定要比外面高。
蚊子再小都是肉，自然是能省则省。
接着李旭询问道，“刘叔，你们家是谁下乡？”
“我大哥家的老四，我家的老二。”
“啊？”李旭惊愕不已，“不是说干部家里去一个就行了嘛，怎么你们家去两个？再说云霄不是有工作嘛，还让他去干啥？”
这里的云霄指的是刘刚的二儿子刘云霄。
听到这话，刘刚忍不住叹了口气，“谁让我大哥是一把手呢，老爷子说他更要做好表率作用，家里必须要去两个人，你也知道，我大哥家除了老四年龄还小，上面那几个都结婚了，下面的岁数又不够；
没办法，我家也要去一个人，云霄虽然有工作，但他没结婚，而且他岁数稍微大点，能照顾弟弟，所以只能选他。”
李旭咂了咂嘴，“要我说没必要这样做，现在这种情况，刘伯伯就算想升也升不上去，既然如此，还不如像其他干部一样只让一个人去。”
“我和大哥都这么说，但老爷子不认同，他说这个表率不是给上面看得，是给下面看得，不只是普通家庭，一些干部家庭符合条件的人也有很多，有些跟我们家还比较亲近，要是我家不这样做堵住他们的嘴，到时候他们上门求情就难办了。”
李旭琢磨了下，然后伸出一个大拇指，夸赞道，“要么说姜是老的辣，别看刘爷爷都退休这么久了，看问题还是如此的一针见血。”
上面下有明文规定，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可以不用下乡。
要是超过一个，又都符合条件，那么只能留一个在家。
如果孩子中已有结婚人士或者有人正在上班，除了他们，剩下的达标人员都要下乡。
要知道不是所有干部家庭都像刘家这样，上一代有人身居高位，下一代同样如此。
这就导致有些人弄不到数量充足的工作岗位。
而且有的干部严格遵守规定，让孩子按照法定年龄结婚。
不巧的是，下乡的普通青年年龄上限跟男性法定结婚年龄一模一样，都是二十岁。
也就是说超出十八岁的姑娘或许能逃过此劫，但是其他的就很困难了。
以现在的家庭人口结构来看，这种家庭十四岁到二十岁之间符合条件的人会有不少。
再说了，谁家还能没有几户亲戚，难不成亲戚家就没有达标人员？
为人父母，要是跟一、两个子女分离或许还能接受，可要是多了，真没几个接受得了。
最重要的是为了防止有人钻空子，但凡没办酒席，或者亲戚邻居不知道这个人之前订过婚、也没在准备新婚用品，就一律认为此人是个单身。
这样一来，除了找人求情，可以说没有第二种办法。
到时候人们求到刘文身上，那才叫两头为难。
不答应，没准会坏了彼此情分；可要是答应，口子一旦撕开，就再也堵不住了，如果上面察觉到唐县下乡人数异常，那就是大麻烦。
所以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刘家出两个人下乡是最好的办法。
等事情宣扬出去，想上门求情的人都会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刘家都没给自己徇私，又怎么可能给外人破例呢？
刘刚摆了摆手，“别拍马屁了，还是说说你吧，你那个宝贝妹妹怎么办？”
“您都说她是宝贝了，我们怎么可能让她下乡？”
这下轮到刘刚吃惊了，“你这话是认真的？”
“当然，我家都商量好了。”
“你家除了她，还有第二个能下乡的人？”
“有啊，我弟弟。”
听到这话，刘刚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你不就一个弟弟嘛，这个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说的就是我家老三。”
“他连孩子都有了，怎么还能下乡？”
“特事特办。”
“还能这么做？”
“那当然，我家小妹身体虚弱，经不住恶劣环境，总不能让她送死吧？再说了，我家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符合条件，上面又要求干部家里必须出一个人下乡，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
刘刚：...
要不是见过你小妹，没准我真相信了。
不过此时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你家老三不会是受你们逼迫才答应的吧？”
“别瞎说。”李旭没好气道，“家里人提出这个想法，他二话没说直接答应，我们连劝得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逼他了。”
“不错，有当哥哥的样。”说完后，刘刚心念一动，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让云霄兄弟俩跟你弟弟去同一个地方吧，你弟弟那体格，看着都让人有安全感，有他在，我就放心多了。”
“没问题，回头我跟老三说。”李旭毫不迟疑的应了下来，“要是有可能，今天晚上您最好来我家一趟，到时候咱们商量商量去什么地方？”
“行。”
这时李旭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刘叔，你们家去两个孩子，一个人只能分到三十多斤粮票，有点不够用，我给您拿点吧。”
“不用，家里还有二十多斤粮票，加在一起够他们使了。”
见他这么说，李旭就没再强求。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才走出院子。
看到阿虎在院门不远处站着，两人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各自散开。
一早。
起床后的李旭把麻袋交给孙秀，还将情况讲了一下。
接着他又将粮票和一千块钱递给李晨，“粮票只有五十多斤，实在弄不到了，你凑合用吧。”
李晨垮着个黑脸，闷闷不乐道，“这也太少了吧。”
“你就知足吧，昨个儿夜里我要是去迟一步，你手里这些起码要减半；再说了，刘叔家的孩子，手里粮票还没有你多，人家都够用，你凭啥不够？”
想了想后，李晨坚定的回答道，“凭我能吃。”
这话直接给众人给干沉默了，包括他的媳妇周淼也是一样。
不过他说得又是实话，现在的他确实很能吃，起码李旭在饭量上都比不过他。
过了一会儿，李旭无奈的说道，“实在不行，你多带点钱，看看能不能从当地买点粮食。”
李家康补充道，“不要去黑市买，要买就从农民手里买，真要买不到，就少吃一点，家里这边会继续收购粮票，等差不多了就给你寄过去。”
李晨叹了口气，“行吧，你们别把这事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应了一声后，李旭把刘云霄两人也要跟着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晨自然没有意见，很痛快的答应了。
吃完早饭。
大家该上班的上班，该留家的留家，李菊则是跟李晨等人去麻纺厂办理替职手续。
来到单位的李平，趁着没到上班时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查阅下乡地点。
可越查神色越不对劲。
因为上面只有一些地名，还有几句简介，凭借这个压根看不出哪个地区条件更好一些。
没办法，他只能把上面内容抄录下来，以便晚上跟家里人商议。
其实这么做的不只他一个，可以说街道办的人都是如此。
等到上班时间，街道办领导和县里领导都过来了，外面的大喇叭也响了起来。
里面说得正是下乡之事。
领导们布置完任务就离开了，街道办人员拿着记有下乡地方的小册子走出房门，各自散开。
他们今天要把情况挨家挨户通知到位，然后给人们一天考虑时间，第二天再上门统计名字和去向。
...
供销社汽车队。
听到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众人都是吃惊不已。
等反应过来，纷纷询问消息最为灵通的李旭、刘刚二人。
两人把知道的情况一股脑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众人面面相觑。
只见齐师傅脸色难看的说道，“尽出幺蛾子，谁家孩子不是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边疆地区环境那么恶劣，要是有个闪失，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别的不说，就说我家的小儿子、小闺女，平时我疼他们都来不及，如果有个好歹，我不得哭死？”王师傅跟着附和起来。
其他家里有符合条件的人也都忿忿不平的说这项政策不合适。
见此情景，李旭安慰道，“你们只要能在这两天给孩子弄份工作就行，不像我和刘叔家，由于是干部家庭，必须要有人下乡，要我说，该抱怨也是我们抱怨才对。”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宋师傅迟疑的询问道，“老刘，小李说得是真的？”
“真的，我家老二有工作也要下乡；小旭的弟弟更是连孩子都有了，同样跑不掉。”
都说幸福感是比出来的，众人听到他们两家的事情，脸色顿时变得好看许多。
但是知道李家情况的肖建平却是有些不解，“不对啊老李，你家不是你妹妹符合条件嘛，怎么是你弟弟去？”
“我妹妹只有十四岁，身子骨那么弱，让她去等于是让她送命，所以只能由我家老三代替她去。”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接着段师傅补充道，“其实无论身子骨好不好，只要是姑娘，都不能去，乡下什么情况咱们心里清楚的很，好人不少，坏人更不少，但凡碰上一个，姑娘这辈子就毁了。”
“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在他们眼里，只要儿子没事，姑娘怎么着都无所谓。”
“我们又不是这种人。”王师傅沉吟着说道，“我都想好了，让我家老二先把工作转给他妹妹，等这件事过去再还给他，中间的工资都是他的，差多少我来补。”
“你家老二要是不同意呢？”
王师傅眼睛一瞪，高声说道，“那我就揍他，揍到同意为止。”
大家知道，如果他真要这么做，除非他家老二想被活活打死，不然肯定会同意。
因为这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能把自家三儿子赶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的人。
于是刘刚询问道，“你家小儿子怎么办？”
“男孩子皮糙肉厚，去外面应该没啥事，到时候让他跟你们几个的孩子去同一个地方，相互间有个照应。”
他可以动二儿子的工作，但是不能动大儿子的工作，更不能动两个儿媳的工作，所以只能放弃小儿子。
其实他的做法是千千万万个家庭的缩影。
那些不希望孩子下乡的人，都会选择和他同样的办法，有些甚至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