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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花两朵

秋蝉从勤政亲贤处回来,便把能看见的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储嫔,彼时储嫔微微眯一双凌厉妙眼,冷冷道:“果是有手段,难怪父亲叮嘱,慧贵妃斗败了那么多人,要时刻提防。”

秋蝉低了低声色,道:“奴才躲在御前墙外,有的话也没听仔细,不过奴才趁蕊桂、翠竺端菜送水的功夫,隐约听到了像是夸赞贵妃阿玛一生清廉,为官有功。”

储嫔一脸恼怒,低声喝斥,道:“她的阿玛这么清廉?就算是上了御前,当了一品大臣,跟我有何关系?慧贵妃这样心计深沉,一身算计人的手段!”

秋蝉添着茶水,温言一笑,道:“主儿进宫之前,老爷可是叮嘱过主儿,一定要出人头地坐上中宫之位的。”

储嫔银牙轻咬,贝齿暗磨,道:“阿玛叮嘱我的话,我心里清楚,孝顺皇后崩了,这后位虚悬,谁努努力、使使劲,是谁的位置还不一定呢。”

秋蝉转了转眼珠,笑道:“主儿且先料理了这些人,才能走稳这中宫之位,主儿的前面只剩下荣贵妃、慧贵妃了。”

储嫔凝思一想,便暗皱蹙眉,道:“慧贵妃无儿无女倒也不说什么,荣贵妃这个贱人,要不是她与皇上过话,这妃位该是我的。”

秋蝉递过一碟芙蓉卷,悄声道:“前儿丽妃主儿跟主儿说得话,主儿可还信?”

储嫔微微凝眸,抚着鬓上一串珊瑚流苏,狞笑道:“她的话?就当耳边刮了一阵风吹了得了,谁不知丽妃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最好挑拨是非。”

秋蝉点了点头,道:“主儿心中自有分寸,知道了便好。”

余下的两个月里,乾坤一连数日独自歇息在勤政亲贤殿,偶尔翻牌子也是轮至慧贵妃、宁嫔、勋贵人、璨贵人,且敬事房的差事也闲了又闲。

这一日,天气格外晴朗空旷,一众妃子相约去天然图画向仁后问安拜礼。

仁后尚在梳妆打扮,门口上的万寿如意帘子还没有掀起,迎面而来的椿姑姑一脸笑色,向殿外穿花游廊下站着的一众嫔妃屈膝,道:“回主儿话,仁后正在梳洗装扮,请诸位主儿先在殿外赏花自娱便是。”

勋贵人清如一枝芙蕖,忙婉声带笑,道:“廊下的芍药、山茶开得甚好,奴才等观花是了。”

珠常在一际浅笑,福了身子,道:“慧主儿来得这样早,奴才还说给您请安,伺候您梳妆呢。”

慧贵妃低头抚了抚髻上的一支烧蓝点翠蔷薇翘,柔和含笑,道:“不必,昨儿珠妹妹伺候圣驾,今儿这么早且来叩安,我怎敢麻烦妹妹呢。”

储嫔容色如一轮圆月,她亲热地挽过慧贵妃手臂,道:“这样的小事有我伺候慧姐姐了,说来我与慧姐姐投缘,仿佛如亲姐妹一般。”

慧贵妃只温和点头,道:“好了储妹妹,今儿若得空,来我这饮茶是了。”

荣贵妃坐在凳上饮茶,暗垂羽睫,冷冷不语,一侧轻摇一柄缂丝团扇的怊常在低头冷笑,道:“这样巴结慧贵妃,算什么?”

几人正观花,却见椿姑姑轻巧地福了一礼,道:“仁后有旨,请诸位主儿进内殿说话。”

一众嫔妃莺莺燕燕,众星捧月般忙走了殿里,仁后端庄含笑,端着鬓上的一串凤嘴东珠流苏,道:“都来得这样早,这园中人多,往后伺候仔细身子,尽早为皇上诞育子嗣。”

璨贵人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笑道:“嗻,奴才等谨记仁后恩典。”

储嫔的面容灿烂如桃李,十分妩媚张扬,道:“嗻,皇上性子温和,奴才第一次伺候圣驾还踹了一脚皇上,皇上说我讨厌,我便捏了皇上鼻子,皇上特别喜欢与奴才嬉闹……”

荣贵妃嗤之以鼻忙掩唇鄙夷,厉声低喝,道:“堂堂主位!这种闺房秘话,储嫔不必说了!”

仁后微微颔首,点头笑道:“储嫔、勋贵人、璨贵人你们几个深得圣恩,仔细为皇帝绵延子女。”

宁嫔笑色愈发清婉,她轻盈福了一礼,道:“奴才有一事回了仁后。”

仁后笑容可掬,便凝神道:“宁嫔有何事回啊?”

宁嫔俏丽含笑,声音清脆沉稳贯入一众嫔妃耳里,道:“昨儿太医给奴才请脉,奴才已有了一个月身孕,今儿特来回了仁后,奴才来得匆忙,还未向皇上道喜呢。”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慧贵妃脸上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是该恭喜宁妹妹了,该向皇上道喜了。”

丽妃银牙轻咬,切齿一咬,道:“宁嫔当真怀了?”

宁嫔抬眉扬唇,靥上绽了一树娇艳花容,道:“怀便是怀了,李太医、鞠太医的的确确诊治过,这种事情岂敢作假?奴才又不是没生育过。”

煦嫔扬了一柄金雀花鸟的小扇,笑道:“我记得皇上一直处置政务,多日不曾召幸,还是宁姐姐有福。”

丽妃髻上一串玫瑰色流苏,摆随着她容色微微摇动,道:“才怀了孕就有福?煦妹妹说话太殷勤讨好了。”

仁后蛾眉轻蹙,笑道:“宫中多子多孙才是盛世之景,大家学着点荣贵妃、丽妃、宁嫔,瞧她们三人儿女成双的样子,多有福气。”

荣贵妃、丽妃、宁嫔忙柔软起身,轻轻掬礼,慧贵妃凝眉浅笑,抚了抚衣襟上的翡翠玉串,道:“宁妹妹得天恩眷顾,怀娠了仔细身子,当下我与荣姐姐拨几个奴才伺候你。”

四下嫔妃忙口不应心地连连贺喜,宁嫔拨了拨手上一枚鎏金瓣梨花戒指,笑道:“荣姐姐有三皇子、七皇子,丽姐姐有四皇子,这奴才有五皇子,这一胎大概又是一位皇子呢。”

荣贵妃眼里含笑,端过一盏绿茶轻轻一抿,道:“宁妹妹好福气,不过这生皇子的命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仁后祥和颔首,淡淡一笑,道:“好了宁嫔,你怀娠辛苦,万不可掉以轻心,等龙胎一落地,好好当你的宁妃!”

宁嫔黛黑青颦,莲容生春,忙起身柔婉地施了一礼,似笑非笑,娇怯抚胸。

宁嫔乍然有孕,六宫众人愤愤不平,眼馋手热,乾坤对这一胎极为爱重,赏赐了许多珠宝金银、翠屏首饰,更是下旨宁嫔没生产之前,一律人不得惊扰清安。

太医院这边足足添了十个御医、太医轮流侍奉,煎药捧盏,请脉问安,起居饮食更是事无巨细,逐一检查,只待宁嫔调理身子,十月怀胎,一朝临盆。

春日迟迟,花草茵茵,这两个月下来新人里面顶数勋贵人、璨贵人最得恩宠,她二人恰如娉婷花蕊,绿蕾白萼,占据了圆明园绮丽多彩的春天。

相较之下储嫔寡淡许多,她性子肤浅张扬,十分跋扈,不过伺候了两回便不再召幸,冷冷地抛在了一边。

这一日春风细雨,慧贵妃坐在炕上挑拣茶叶梗,勋贵人、璐常在、玟常在一众人坐在凳上闲话饮茶,笑语连连。

贾庆海端着敬事房的本子,含笑道:“回主儿,奴才给您念念,初三召了勋主儿、初八召了璐主儿、十三召了勋主儿、十九召了丽主儿、二十五召了璨主儿,二十八召了玟主儿。”

慧贵妃拣了拣多余的茶叶梗,装在了豆青瓷瓮中,笑道:“几位妹妹雨露均沾,不过还是勋妹妹圣眷最深。”

勋贵人忙低柔轻笑,道:“我伺候圣驾短,不及诸位姐姐与圣上多年陪伴。”

璐常在摇首蹙眉,道:“勋姐姐客气了,这个月皇上召了你两次,其他的人不过一次,姐姐有什么不知足的?”

玟常在只忸怩地扬了丹绣小扇,道:“可不是嘛,连皇上都夸勋姐姐肤白貌美,宠眷热切。”

勋贵人神色颇冷,如一轮清朗月辉,十分冰寒,道:“这种隐秘之话连我都不知道,玟妹妹怎么得知的?敢红口白牙地瞎说,仔细我回了皇上。”

玟常在吓得忙掩了掩口,嘤嘤道:“我不过误听人传,勋贵人何必疾言厉色。”

慧贵妃点了点头,撩拨身旁一侧垂下的芍药花瓣,凝神道:“好了几位妹妹,你们年轻娇俏,皇上宠幸几次也是情理中事,眼下怀娠育子才是紧要,瞧瞧宁嫔多有福气。”

贾庆海笑言道:“是啊,勋主儿、璐主儿、玟主儿年轻美貌,得宠育子那才是好事。”

慧贵妃柔婉一笑,她挑着手中的茶叶梗,道:“皇上宠了这储嫔一两次,便撂在了脑后?”

璐常在抿嘴一笑,将刚拣好的雪梨片递到慧贵妃面前,道:“她那样肤浅厉害,皇上能喜欢么?”

勋贵人柳叶弯眉轻轻一颦,道:“储嫔虽出身将门,可一点儿文墨都不识,白白长了一张美人脸。”

慧贵妃收了茶叶簸箕,和暖的日光透过柔纱映了她脸如桃花颜色,十分娇弱妩媚,道:“皇上精晓音律,雅好诗词,从前珍妃在时,最喜她缓弹琵琶,红袖添香了。”

璐常在低低含笑,道:“慧主儿出身大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怪惹得皇上爱宠了这么多年。”

慧贵妃面上绯红如霞,忙轻提一柄鸟雀清啼缠芙蓉枝团扇遮面,笑道:“璐妹妹说笑了,皇上看我年长,做事稳一些罢了,圣上召我还不如几位妹妹多呢。”

勋贵人一身天青色绣云衣裙,衬得她修身玉立,眸色含春,道:“奴才昨儿见丽妃在廊下教习四皇子识字,四皇子聪敏可爱,那字练了几遍便学会了。”

慧贵妃不觉眸底清湿,便垂头收睫,道:“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儿女双全,谁不歆羡呢。”

但见慧贵妃面上如凌波涟漪,含悲带泪,便停了一众说笑,微微低眉,沉静不语。

过了一日午后,慧贵妃陪着乾坤在勤政亲贤的内室里,春光日暮,斜阳依依,照出一室静谧。慧贵妃垂手站在一旁,乾坤眠在炕边上,握一卷《宋词》在手,低低轻吟,地上坐着煦嫔,她低头抚筝,轻拢慢捻,仪态闲闲。

乾坤手作节拍,连连颔首,道:“煦嫔这几年抚得筝,不如从前悦耳了。”

煦嫔手势滞了一滞,忙曼丽含笑,道:“奴才原就不佳,这几年也不得恩幸,自然生疏多了。”

慧贵妃轻轻剥了一枚葡萄皮,唇上蕴起一抹笑色,道:“皇上听惯了煦妹妹的筝,不如换点别的?听说勋妹妹会弹马头琴的《醉酒》一谱。”

乾坤微微正了身子,脸色清朗恰如杏花淡淡的浅粉,道:“是么?明儿传她来弹一弹,这六宫有擅弹琵琶的、有擅抚筝琴的、还有擅长外域乐器的,唯独没有会弹蒙古曲子的。”

煦嫔仰着脸,伏在皇帝膝上,道:“近来皇上颇喜几位新人,连从前的旧人都撂在了一边。”

乾坤神色清俊淡然,他转脸道:“朕何时撂了你?这不得了空传了你来伺候。”

慧贵妃拿起一柄金丝小扇柔柔扇风,道:“皇上长情,新欢旧爱未曾辜负,不过瞧了记档皇上传召璨贵人、璐常在、怊常在多一些。”

乾坤的笑色如和煦春风,暖意洋洋,道:“璨贵人年轻娇丽,由她伺候朕还能舒心些。”

慧贵妃眉心轻颦,轻轻道:“是啊,年轻妮子总胜过我们人老珠黄,半老徐娘。”

乾坤面上荡了层层涟漪,似笑非笑,道:“贵妃一向持重,今儿像吃了醋?”

慧贵妃抚了鬓上的烧蓝珐琅簪,那盈盈的碧蓝流苏轻轻掠过脸颊,十分秀丽清贵,道:“皇上说笑了,有年轻妹妹侍候圣驾,奴才也好安心料理六宫事,核对账簿、例银使唤,哪一件不是伤神之事?”

乾坤放下《宋词》,握住了慧贵妃的纤纤玉手,面颊带笑,道:“你与荣贵妃一同协理,你二人可齐心并力,互相查验。”

慧贵妃翻了几页便温柔浅笑,道:“荣妹妹儿女多,许是照顾不得,这不三皇子开始骑马射箭了,荣妹妹日日在射场上陪伴,沏茶倒水,抚肩擦汗,真是母子情深。”

乾坤瞠目愕然,忙松开了她的手,立时坐直了身子,道:“真是荒唐!堂堂贵妃之尊,竟然不谨守规矩,日日陪在射场上,这样纵容三皇子,他还能有出息?”

煦嫔云娇雨怯,梨花颜色,婉顺道:“好了皇上,三皇子是荣姐姐心肝,爱宠一些也是有的。”

乾坤横了一眼煦嫔,便冷冷道:“即便这样,不吃苦不受累,倒养了娇纵性子!李长安,传朕口谕,让荣贵妃回自己宫待着,不许她再去射场!”

李长安忙颔了首,弓着身子下去了,乾坤着人唤了勋贵人过来,他摆了摆手,吩咐着慧贵妃、煦嫔二人出去。

慧贵妃手持一柄湘绣金丝黄菊小团扇,轻轻摇动便衬着桃李芬芳,春色繁盛,走了一条蔷薇盛开的曲折小径。

彼时圆明园中春光旖旎,夭桃娇李,青杏樱红,色色芳菲,乘清风杨柳婉转绽放,赵得海笑道:“主儿总在殿中不爱走动,这春色满园岂不辜负了?”

蕊桂笑吟吟道:“听说圆明园建了四十景,亭台楼阁、榭廊轩斋、舫馆厅桥,个个别致,还没到夏荷六月,这池中莲蓬,绿叶菡萏,倒要开了似的。”

慧贵妃折了一枝蔷薇簪在鬓边,笑色悠悠,道:“皇上颇爱山水,尤爱苏杭之地的湖光山色,淼淼柔波,清漪园的景致虽美,但却失了江南风韵,不及这圆明园能听柳浪闻莺,能赏花港观鱼。”

赵得海回头望了一眼满园青翠粉黛,道:“皇上圣驾驻跸数月,这一年许是又不回京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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