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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熊扑

眼见又有唰唰地两支暗箭掠过乾坤的头顶射在豹子额头眉心,直贯入脑,只听一声声嘶吼狂叫,豹子的脑骨一声脆响,像是脊椎断了,见那压在身上的金钱豹子,圆目怒视,口流鲜血,一缕缕鲜红血液滴滴落在乾坤额上。

另有几声箭声再度响起,惊刺了林中埋伏的各路野兽,灰狼、獾子、鹫鹰速即逃走,消失在繁茂的林中。

四皇子跳马下来,滚身落在草丛里,紧紧护住乾坤,道:“儿子护驾来迟,但请皇父息怒降罪!”

乾坤此时脸色惨白,股战胁息,胆颤心寒,惊恐万状,道:“儿子!儿子!快将野兽赶走!”

乾坤的话音未落,只见刚啃食完马肉的黑熊,狂啸山林,露出狰狞兽面,正疾奔冲前欲要攻击四皇子,乾坤大声疾呼,捶地顿足,道:“儿子小心黑熊!”

那黑熊一掌拍在四皇子的肩上,顿时将他翻飞出去,摔落在树枝上,腰骨险些折断,那熊粗喘低吼,力气颇大,乾坤挥舞宝剑便向黑熊砍去,谁料黑熊一掌便把宝剑抛掷在空,乾坤吓得栗栗危惧,惊慌失措,黑熊正要张开血盆大口咬死乾坤,却见五皇子张开双臂,挡在黑熊突袭的方向,将乾坤紧紧掩护在身后,远处一支箭恰恰射在黑熊脖前,正是三皇子矫健骑马,疾奔驶来,道:“皇父莫慌,儿子来也!”

三皇子手使一柄长矛短刃一剑刺中黑熊的脊背,不想黑熊一声吃痛便暴躁挥起熊掌,将三皇子狠狠扇在地上,几乎踩死,千钧一发之际,又传来十几支箭羽齐刷刷地冲着黑熊射去,领头的却是大皇子手举利箭,纵声惊呼,道:“儿子赶来救驾,皇父无恙!”

那黑熊仰头冲着林间声声咆哮,脖颈处鲜血直流,似乎受不住疼痛,便往树林深处仓皇逃跑。乾坤吓得心口剧跳,奄奄一息,便揽住大皇子、五皇子的肩头挣扎着爬起,垂泪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好儿子!都是我的好儿子!”

乾坤惊恐万分,便抚摸着五皇子的额头,面上强挤出笑,道:“瑞忢也是好孩子!小小年纪,拼了命似的护着我。”

这边四皇子也踉跄着双脚一步一步走来,乾坤弯下身子轻轻揉着四皇子的腰,道:“瑞悊刚才受了那畜生一掌,腰还疼么?”

四皇子紧紧搀扶着乾坤,含笑摇头,道:“儿子射死了豹子,却力不及熊,让皇父受惊了。”

乾坤面含愧色,手搀着四皇子得肩膀,笑道:“瑞悊勇斗豹子,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姿!”

乾坤啧啧称赞四皇子不畏勇敢,智斗花豹,四皇子眉弯带笑,连连谢恩。乾坤惊惧着眼睛环视四周风吹草动的森林,颤颤地扶起遍体鳞伤的三皇子,道:“瑞愆无事吧?刚才那熊瞎子险些把你踩死!”

三皇子忍着剧烈的疼痛,脸上却丝毫不变色,道:“儿子手臂刺伤,且被熊踩了一脚,不碍事,当年随着五叔征战漠北,区区匈人都能绞杀,却不想险些丧命在这牲畜蹄下。”

乾坤的眸中尽是惊险密布,他挽过三皇子的右臂,道:“你受畜生蹂躏,浑身都受了伤,速速回去包扎伤口,万勿感染。”

大皇子搀过乾坤,掀起被利爪撕扯得破败不堪的衣袍,急急道:“皇父受惊,皇父的手臂、脸上、腿上都被畜生划破了,这儿实在偏僻危险,常有野兽出没伤人,皇父快走!”

乾坤仍是恐耸詟栗,心有余悸,瞥向被黑熊、野狗撕扯啃食得只剩一具白骨的宝马,惋然道:“可惜了我的汗血宝马,竟然不敌熊豹撕扯,活活被咬死。”

大皇子跟在后面,便带着懊悔之色,道:“宝马易得,若皇父被黑熊、花豹撕扯啃咬,那才是性命之危。”

三皇子走路一瘸一拐,极为吃力,勉强道:“儿子突闻有熊声吼叫,才与五弟快马加鞭急速赶来,半道上还遇见了几头拦路野狗,被儿子砍死,只是那豹、熊实在凶狠残忍。”

乾坤擦着带血的嘴唇,不觉声泪俱下,道:“都是我的好儿子!果然是父子手足,扈从的侍卫却不如儿子忠心可靠!”

四皇子依偎在乾坤身侧,忙扶住了他的手紧紧护卫左右,道:“儿子与皇父乃骨肉至亲,血浓于水,自然拼死相救。”

树阔林深,草木绵延,才走了几步,却听从东边遥遥传来马蹄声、击鼓声、摇旗声,一众人等渐渐驶来,迎面的是昼郡王、兰涛,他二人见此情形,骤然吓得从马背滚下,低喝道:“奴才救驾来迟,但请皇上恕罪发落!”

乾坤挑起惊悚而战栗的声线,一脚踢在兰涛肩头,粗厉道:“平日就是这样护驾的么?我都要被野兽咬死了!你们这群胆小怕事的人才来!”

荣海、额尔敦屈膝至前,忙磕头道:“皇上息怒恕罪!奴才等并没来过这片林子,实在不熟悉,且在路上遇见猞猁、灰狼偷袭,奴才等这才延误了救护圣驾。”

乾坤朝四面的山坡树林怒目眺望,便含着冰冷如铁的面色,恐惧道:“坝上一向牛羊鹰鸟、獐狍野鹿居多,这儿怎么这么多伤人的畜生?”

额尔敦立时警觉,且带着惶惶不安的神色,道:“回皇上,许是从漠西蒙古跑来的,从前先帝秋狝时并无其他猛兽。”

乾坤的颊上生了仓惶震怒,不寒而栗的颜色,便冷凝着声音,沉沉道:“大皇子、四皇子,先回帐中擦药歇息,再带御前侍卫、精兵搜遍林场,务必找到袭击我的黑瞎子!再将咬我的畜生一律射死!”

野杏坡林茂叶密、清寒渐冷的北风徐徐拂过脸庞,九月初坝上北地的秋意,却夹杂着野兽撕咬残骸的腥热血气,使人鼻尖充满腥膻血味。

坝上草原的野兽突袭,惹得一众侍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更败坏了乾坤狩猎的勃勃兴致,乾坤的手臂经豹熊撕咬,已经红肿发炎,伤口糜烂,一怒之下便出谕将坝上官员痛打四十大棍,责令三日内猎到黑熊、花豹、灰狼等一切伤人性命的牲畜。

彼时乾坤回了帷帐中便浑身高热,晕厥过去,皇后听闻惊变,不觉心惊胆寒,脊背发凉,更见乾坤衣衫撕破,浑身受伤,不免一时心急如焚,便与宁妃、勋妃、恭嫔候立在一侧擦药治伤。

赵永年跪着蘸了药水擦拭着乾坤红肿的手臂,低头道:“皇上手臂经畜生挠伤,极易感染,奴才翻阅古书《肘后备急方》提到疗捌犬咬人方,先咖去血,灸疮十壮,大概就是先清除伤口的口水、血液、淤脓,再用高温的灸条炙烤伤口,但皇上万金之体,奴才断断不敢尝试,奴才可捣烂一些草药敷在受伤之处,可……”

皇后坐在床畔,婉转扬眸对视着张平远,道:“张太医,你觉得用什么药好些?”

张平远撩起袖衫,清晰可见的一片抓痕触目惊心,便道:“奴才以为将黄芪、川芎、当归、藜藿、虎头、雄黄、鬼臼、天雄、皂荚、芜荑等药碾末捣碎每日煎服,或将雌黄、雄黄、丹砂、苍术捣烂敷或研末调敷也可。”

鞠树郴跪地搭脉也徐徐点头,道:“或用火、沸水、盐水、苍术、花椒、黄酒给伤口消毒,能逐渐康愈,皇上惊思忧虑,外服可用柏子养心丸、朱砂安神丸、桂枝茯苓丸。”

张平远拿着一根棉签轻轻擦拭伤口,垂目道:“奴才替皇上斟酌了广郁金、生山栀、寒水石、黄芩、黄连、玳瑁、琥珀、朱砂、冰片,共研细末冲开水饮服,可清除余热,镇惊熄风,或者用昏厥复省汤、逐寒荡惊汤也好。”

皇后扶着翠竺的手臂险些晕倒,勉强才定住心神,颔首道:“你等为御医,定要仔细为皇上医治,皇上熊口逃生,十分不安。”

夜晚,帷帐内烛火摇曳,人影绰绰,乾坤才缓缓醒来,喝了一盏汤药才逐渐健愈,他面色惊惶,颇为震怒,沉声道:“这坝上素无野兽,一向是以野羊、獐子、狍子、野猪、麋鹿、狼犬鼠兔居多,怎么会有黑熊、豹子这样的猛兽?”

荣海不禁蹙眉颦额,便直挺挺地跪下摇头,道:“奴才查了皇上遇险的林子,在不远处发现了袭击圣驾的黑熊,颈断气绝而死,连尸体都被灰狼、野猪、獾子啃食了大半。”

乾坤气怒未消,忙仰脖进了口汤药,啧啧道:“先将戍守不力的总管、左右翼长、章京、骁骑校押解狱中,听候发落。”

昼郡王候在一侧,不觉屏气敛眉,道:“回皇上,奴才以为整个草原四周各个隘口筑木援栅,并设巡逻的卡伦,严禁生人进出,且皇上行围不过四天,就发生这样的事。”

乾坤一阵低怒便痛扯了臂上的伤口,疼得他连连皱眉,道:“兰涛,这件事你查的如何?”

兰涛暗暗低头,觑着乾坤苍白的面色,道:“回皇上,先帝晚年秋狝时鲜有猛兽袭击,且豹子更是从来没有过,奴才以为……以为皇上遇险蹊跷,必是有人将豹子、黑熊驱逐入林。”

乾坤凝神细想,却冷肃了声音,道:“那片野杏坡一向林深树茂,若是将朕引诱至此,以牲畜之口袭击……”

兰涛缓缓睁眼,唇边含了一缕疑云,便道:“奴才还发觉皇上坐骑的蹄子上像是有细丝划伤勒痕,细丝缠绊马蹄,马吃不住疼,才致皇上坠马。”

乾坤怛然变色,顿时掀翻床畔边的一盘蜜瓜,那瓜果洒落一地,暴躁道:“果然如此!用细丝缠绕荆棘绊倒我的爱驹,畜生嗅见爱驹的气味,招致豹子、黑熊、灰狼来袭击我!”

昼郡王、兰涛、荣海忙俯首磕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襄郡王抬脸以丝丝疑惑撞入乾坤阴郁的眸中,道:“如此精明的手段,真是令人碎心裂胆、汗洽股栗,只是究竟是谁处心积虑地设计偷袭圣驾?”

几人垂首便沉默不语,不禁连连磕头,道:“奴才无能,但请皇上处置。”

乾坤心怀惴惴,气愤交加,一张和缓的脸颊突然动心怵目,道:“行刺之人狡猾如狐,尚未查寻到踪迹,这次行围除了宗人府、内阁、六部的臣子外,还有哪些人在?”

荣海沉思半晌,才掰着指头,道:“还有各部落首领,六盟四十九旗的王公贵族及察哈尔、喀喇沁、科尔沁、翁牛特、克什克腾、卓索图、昭乌达、乌珠穆沁、杜尔伯特等等侍卫骑兵都列位其中。”

乾坤的眸中晕染了深深的惊怒,只抚额闭目,道:“好了,你等臣子先去仔细盘查,若有可疑之处即刻禀明!”

中午,日光灿烂,一片绿茵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无边无际的绿海翠波被阳光一照,像是镀了一层金粉,偶尔卷起阵阵清肃的秋风,掀起了一片碧波金浪,白云低垂,鸢飞戾天,几人婀娜的身姿映衬在蓝天绿草、雪山白云间,显得十分窈窕动人。

恭嫔牵着五公主的手在草地嬉戏,便笑道:“姐姐,皇上的病疾应该快痊愈了,姐姐不必忧心,太医每日召在身边侍候,想来无碍。”

皇后微微扬颌,她一身天青色的裙裾被风吹得翩跹卷起,笑道:“幸好几位皇子及时赶到,杀死了那畜生,否则真是不堪想象。”

恭嫔眉心微拢,蹙额道:“御前臣子们也没查清暗害之人,皇上盛怒未消,这几日纳差也少。”

皇后沉思良久,便凝视端详挽过她的手,道:“恭嫔,嫔妃中你算稳重,即日起你便侍奉在侧。”

恭嫔托腮敛神,颔首应允,勋妃笑着撇起一瓣胭脂色丹唇,不禁愁眉凝结,暗暗嗤笑,道:“我听说乌珠穆沁、扎赉特、杜尔伯特为臣表悔过,向皇上进贡了绝色女子,皇后主儿这事儿您知道么?”

皇后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只含笑道:“听说了,不过皇上并未收下,都赐给了各位郡王。”

勋妃慢慢踱着步子,轻轻压着纱裙下缀满的串串流苏,不觉鄙夷着神色,道:“这般投机取巧,真是做作!”

皇后了望着远处的峰峦叠嶂,见那山上雪白雾气弥漫,便道:“赵得海,此刻皇上还在帐中养疾么?”

赵得海低眉顺眼,一脸殷勤,道:“是,一早丽主儿与四皇子刚走,宁主儿便与五皇子进去了。”

恭嫔的一弯远山黛疑云暗蹙,沉声道:“听说这次遇险,是四皇子率先射死了豹子,才救了皇上一命。”

勋妃一身淡紫色绣梧桐花坎裙,衬得她肤色凝白,笑似朝霞,道:“是,之后三皇子与五皇子力搏熊瞎子,最后是由大皇子一箭射死的。”

恭嫔笑色轻绽,只低头牵着公主柔嫩的小手,道:“从前玞贵人一事,皇上将大皇子送出宫外约束管教,如今却借了这个儿子的光。”

皇后依旧是含笑清婉的脸庞,道:“听皇上的口风,只怕会册封大皇子为郡王了。”

勋妃的眸光黯然低落,便愁叹了一声,道:“这两日丽贵妃在御前格外得脸,还真是母凭子贵。”

皇后抿紧了薄薄的唇,似在怆然低笑,道:“丽贵妃有三子傍身,哪日不得脸呢?有功则赏,皇上亲赏了各位皇子,一人赏赐一套袍服、一件琉璃灯罩、一副笔墨刀砚和许多字画文玩。”

皇后稀疏的笑十分愁淡,仿佛天边一捧消散的红霞,道:“回宫后挑些好的东西也赏给诸位皇子,还有明日中膳宴请嫔妃来我营中。”

待乾坤遇险的消息传到了畅春园时,淑禛公主正在银杏林中赏秋,淑禛公主惊闻事故,惊骇得怛然变色,连将刚刚采摘的一罐桂花都摔在地上碎成瓦片。

淑禛公主霍然起身,她鬓上的南珠铮铮作响,失色道:“皇兄伤得重不重?”

椿姑姑忙温然含笑,低低道:“圣躬无恙,只在手臂、身上、脖子、腿上受了抓伤,御医们已经为皇上诊治了,想来无碍。”

淑禛公主勉力带着一丝微笑,紧紧抚胸,便道:“这件事皇额娘知道么?”

椿姑姑换了一张和婉笑意,道:“尚未传知太后,不过……不过这事儿惊得满宫皆知,许是瞒也瞒不住。”

淑禛公主连连点头,便惆怅着声音,道:“是瞒不住,皇兄无恙就好,你去吩咐黄贞显,让他即刻去坝上为皇兄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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