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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你认识我吗

他不知身后人此时的心境,问起了他的眼疾。

关于他的眼睛,一直是他的困惑。

“你眼睛?是怎么回事?怎么时而好时而坏?”

那日在望川楼也是,好似就是看不清他的样子,连路都看不准,走得小心翼翼。可上次在王府见到他,却又并无异常,那时,可是连自己的神色都一一收入眼底的,一副狡诈的模样。可这会,怎么又变得这般奇怪?这地方虽说阴暗,可也不至于目不能视吧。他这眼睛时好时坏的,究竟是个什么病法?

“嗯,白日里才看得清,夜里就不行了。”

突然间得到秦煦的关心,谢长柳心中充满慰藉,却又十分复杂。关心总会来的,不是吗?只是它或许来得太迟了。

他这一生,历经人间无道沧桑,又生离死别未足惜,与人世说苍茫,自咽悲苦如饮水,冷暖自知,喜恶不添,寥寥一生,莫过于哀字可言。

如今他是看的开了,却又不甘心呐。他喉咙有些发紧,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而出。

秦煦走在前面,一路还得观察周围环境,并没有发现谢长柳落在自己身上复杂的神色。

他如果不记起来谢长柳这个人,他就无法明白,他手里牵着的这人,只差把对他的爱慕写在脸上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秦煦走在前面,一路也挑着路走,毕竟谢长柳看不见生怕他给伤了。但谢长柳不会知道,只知道秦煦带的路弯弯绕绕的。

“没治?”

按道理来说,他的身份不普通,如此疑难杂症也该寻医医治的,如此拖着也委实不恰当。

把自己拖成了个残躯伤病之身,就算是日后立于天地之间、万人之上,享受着世人对其顶礼膜拜、推崇备至,也不能看尽世间芳华,青云景秀。

他不禁试想,待回了汴京,不妨就给他找大夫瞧瞧,也不枉两人相识一场。

谢长柳无奈叹息。“之前瞎了,治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霎时听闻他的经历,秦煦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毕竟,这是他人的伤疤,他兀自揭起,本就实属不该,于是便岔开话题。

“这里面太过潮湿了,就算是个密道,也不会常有人来。”

言归正传起来,两个人之间弥漫的的一点苦涩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陛下的猜忌是对的,禄安王的确不安好心。”

在众目睽睽之下建造这样一个密室,能是什么目的?

禄安王对外是一副憨厚老实的形象,毫无野心,还备受打压,却背地里也打着其他主意,其狼子野心怕是与广南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不是还帮着他?”他可是知道的,禄安王的账本有假,陛下本来就想趁着这件事拿捏住禄安王,哪知禄安王背后有人出招,轻松的化解了这次汹汹危机。

而他是心如明镜,给禄安王出奇招的人就是他如今拉着的这位不显山露水的高人。

而他既然知道禄安王心怀不轨,跟着他,是图前程无忧还是图天下将乱,好趁虚而入千古留名?

届时,天下人人自危,百姓居危而不乐业,内国纷争不断,各方势力如群起自相残杀,不死不休,生民不立,大厦必倾。

他自认为对谢无极一无所知,不知他出现在云中的目的,可那日他说的,要与自己共图大业,说真的他很是心动。

他虽为东宫储君,却处境艰难,身后的忠臣名将紧缺,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他求贤若渴,若是谢长柳愿追随他,他必然不负所望,领着众人一往无前。

若说谢无极是众星拱月,世人瞻仰他的风姿,名人叹惋他的才略,无人不对他高山仰止。但,他既然可以是星月也必然会成为被天下追名逐利者围捕的鹿啊。

他唯有背后站着的人如泰山巍峨,才能确保他自己不会鹿死他手。

谢长柳蜷缩着指尖,“我说,我帮着你,信吗?”

谢长柳说完,带着一点期颐,却听不见前面人的声音,他似沉默。他或许是听见了,却并不愿回答,置若罔闻。

他自以为是秦煦不信任自己,心中又升起些许悲哀来。

“不信?”他自嘲一笑,“也对,你怎会信呢。”

如何会信呐,你如今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会信一个空口无凭的我?

可我就算还是谢长柳的时候,你也未真的对我信之不疑。

似乎快要是到出口,外边放过来的光,让他眼前的阴翳有了消褪之象,他依稀可见秦煦的身形,在他可观的视线里,一点点变深。

他视线落在他的后脑勺,情不自禁的问了一个明知道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秦煦,你认识我吗?”

他还是想问上一句,他为什么就把自己忘记了呢?世界上那么多人,他怎么就独独忘了自己呢?

不应该啊。

可若不是有华章的真相,他还真会觉得,他不过是恨自己恨到,不愿再承认认识自己罢了。

“我见你很熟悉。”

你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都在。我纵然是看不清你,可你的声音,只要一响起,我就知道,那是你。

他还期盼着秦煦的回答,他想,自己会不会勾起他的回忆,让他有一点点的对自己的记忆。但是他的期许还没有开始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别动!”秦煦突然拦着他前进,把他压在后面,两个人靠着石壁隐着身形,秦煦甚至谨慎得屏了自己的气息。

秦煦低声朝人解释。“外面有人。”

他回头看了眼,看不清背后匿在暗处的谢长柳的模样,于是交代他。

“你藏着,我去探探情况。”

谢长柳还来不及制止秦煦就已经翩然离去。

谢长柳只得把自己陷在嶙峋里的石壁里,不敢动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毕竟自己如今就是个睁眼瞎,可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暴露自己。

他蜷缩着自己,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草木皆兵。

过了许久,都不见秦煦归来,他好似被架在火锅上煎炸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

他努力的听着外面的声响,除了水滴落在地面上响起的啪嗒的声音,外面连阵风声都没有。

这密室,似乎也无人常来,石壁都透着阴冷,地面沁着水露。

而秦煦触动到的机关,说不定只是一个紧急出入口罢了,真正的出入口另在他处。

稍许,外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他僵着身子,屏气凝神,直到脚步声近了,他才恍觉,那是秦煦。

“怎么样?”

秦煦方走近,还未来得及说话谢长柳就先问起来。讶然他居然知道是自己,难不成又看得见了?

他试探性的在谢长柳面前扇了扇手,惹来谢长柳的无语。

“我是瞎,不是蠢,你这样扇有风。”他固然是有点瞎,但这里也不似里面的漆黑不见,至少也能看清点模糊的影子,秦煦在他面前晃着,他哪里分不清那是手掌在扇风啊。

秦煦被拆穿,一时羞赧不当,摸着鼻子回道:

“的确别有洞天,外面是教场,禄安王这是养着私兵。”

谢长柳拧眉,果然如此。

还说这禄安王府建造别具匠心,底下还是真另一番天地。偌大的王府,连地底下都不放过,也不怕地龙翻身,给一锅端了。

“我们怎么办?”

如今看也看了,真相也了然于胸,只是需要一个时机一个新的证实罢了。

可这怎么回去还是个问题。

他们的来路可摸不准就是出入口,那么高,没有一身本事还进不来出不去。

“找地方出去。”秦煦自觉的拉起他就去寻找出路。

“这里一定有路上去,不可能是我们刚才下来那地方。”那里落下来都得把人摔个半死,可不是真正的出入口,就说禄安王的身份,可不会每回下来都让自己摔一跤的。

谢长柳却是让秦煦带自己往回走,寻找出路,而不是跟无头苍蝇一般在里面四处摸索,时间久了,保不齐会被人发现。

“我们刚才路过水滴最清晰的地方,何不去那试试?”

一定是有什么缝隙才会导致外面的水流进来,这密室修建得严丝合缝的,石壁紧密相连,嵌成一道道石墙,而能有清晰的水流声,说明一定是个较大的缝隙,若是出口,必然有门,自然会有间隙,流淌进来的水流也合情合理。

“怎么走?”

“后退十五步,右转,然后直走,有石壁。”

秦煦听完就直接带着人一起往回走,不仅不对谢长柳带一分质疑,还对谢长柳露出了倾佩之色。

如此观察入微,若非心定神清,久而习来,哪里有这本事。

可秦煦哪里是知道,他那段时间里目不能视,就算面前来人他都不知道,久而久之,就训练出来了这耳听八方的能力,从而也对外物更加细微谨慎。

又沿着来路走了会,后两人驻足,看来是到地方了。

“可能走?”谢长柳也仅是猜测这地方有着出口,至于能不能走还得看秦煦的探查。

“你等着。”说着,秦煦松开了谢长柳的手,他开始寻找起这间暗室的不同之处,他手下一路细致的敲击着。他发现石壁里的凹槽里还有着一点蜡油,这地方,是来对了,就算不是出口,也一定离得不远了。

谢长柳靠着墙壁也上下摸索着,并不冷眼旁观。直到听见秦煦那边发出的的声音。

“秦煦,你刚才敲过的地方,是不是空的?”

秦煦急忙回过去又试了一遍,的确,那一处的声音与其他几处不同。

他顺着声音不同之处往下探去,指腹间触及到了一道高低凸起。

“是门。”

谢长柳大喜,看来,地方是找对了。

两人又齐齐在墙壁上寻找机关,石壁内并无嵌物,也无孔洞,不会是需要钥匙的,这石门沉重,一把普通钥匙也打不开这厚实的门。

“寻到了。”秦煦按到了一点凸起,似乎可拧动。

他让谢长柳站开点,尝试着拧动那凸起,随之,方才被他发现的那道石门就收了起来。

门才将开一半,秦煦就迫不及待的抓起谢长柳就跨了进去。

出门后愈发狭窄,前面一架木梯搭着,他们顺着木梯而上,就来到了上面。

待出了地下密室,就已经不是他们原先的地方了。

这是一间空置的屋子。

除了中间的甬道,四面都推挤着杂物,好比废旧的桌椅板凳。

他们出了屋子,外面天光大亮,想来他们进去也没花多少时候。

眼前突然恢复了清明,阳光刺眼得很,谢长柳眯了眯眼才敢复睁开眼,也自然的将四周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禄安王比我们想象到要谨慎许多。”这里是禄安王府的一处荒院,几乎无人会来这里,也更好的隐藏了他们的踪迹。

他感叹了一句,扭头就把视线落到了秦煦身上。

只一眼,谢长柳就差点绷不住了。

“你怎么这么狼狈?”

他所见到的秦煦,不说衣裳凌乱却是滚了一身的灰尘,原本的锦衣华服,如今也看不出来有多值钱了。湿一块、脏一块的,惨不忍睹,好似跟人打了架落了下风才回来。而他可是太子啊,哪里还能把自己混到这种地步的时候。

谢长柳笑话他的同时,秦煦也是忍俊不禁。

“你与其说我,何不瞧瞧自己,待你出去后遇见了人,还猜测你是哪里混得这副德行,跟个叫花子似的。”

自己可比谢长柳好上太多,谢长柳方才可是在密室里打了几个滚的,还在地上躺了那么久,浑身就没一处干净的。本来素净的衣裳,就跟滚了泥一样,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连头发都不知哪里沾了水,湿了几绺,额头上还不知什么时候给磕了块淤青,掺杂着破皮的红,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无法不生怜悯之心,但实在忍不住调侃。

谢长柳闻言就要去整理自己的衣裳,可伸手时才发现两个人还牵着手。

两手交握,彼此扣着,那一路,直到出来谁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秦煦也后知后觉起来,如今已经出了险地,谢长柳也恢复如常,就赶紧的松开了握着人的手。

霎时被丢开,手心里再也没有了别的温度,谢长柳心里也跟着丢了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谢长柳心不在焉的随意拍了拍身上也拍不掉的灰尘,两个人才一同出了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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