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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为君分忧

“在下该怎么称呼公公?”

这位是御前的,看他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也比较有眼力见儿,自己这个身份说尴尬也尴尬,宫里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没有谁愿意无故去奉承一个没权没势的人,怕也就他眼前这位了,看着圆滑,对谁都端着一个伏小做低的样子,倒是显得真诚。谢长柳想啊,这宫中就是水深火热的,一个人若是无所依仗事事都受牵制,做什么都怕是艰难。这正好的,给他遇上了。

宫里的奴才,都是看菜下碟的,这一点自己倒是可以利用起来。

那内侍见谢长柳问及自己的称呼,觉得自己这是被贵人看中了,心中激动不已,连连抱着拂尘作答:“奴才惠音,先生若是不介意,便唤奴才惠公公。”

“好,惠公公。”谢长柳勾起了嘴角,无人知道他此刻愉悦的是什么。

不过是一个擅长算计人的人,这会子,又成功的算计了一个人罢了。

谢长柳这几步走的悠然,并不忐忑。进了内殿,里面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宫人皆侍立在角落里,原本地上横七竖八的什么东西都已经完好无暇的归位了,似乎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可是,谢长柳自进去后就带有目的性的暗中打量了周遭环境,也注意到了那地毯一角上不属于原本颜色的朱砂红。

是砸了东西吧,不然怎么朱砂落那么远。看来,秦煦果然是来受陛下责备的,那桩案子,已经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吗?依着陛下对东宫的不信任,陛下会怎么做呢?这次死的也就是一个小官吏,可没办法小题大做发挥到东宫的废立上,顶多是责备御下不严而已,达不到陛下想要因此易储的目的。

谢长柳心中揣测着,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朝着上首面色阴郁的陛下淡然行礼。

陛下此刻已经恢复了面色,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帝王,不过胸中仍旧有些难泄的火气罢了。他斜着眼睥睨着谢无极,想起内侍说的他有要事面圣,便问起他来。

“是有什么事急着见朕?非得今日?”他今儿心情不佳,本来是不想见这人的,不过,听说他有急事,想他如今都被困在宫里了,除了为自己出谋划策还能有什么急事?况且,这个人向来是安然自若,从来不会有着急的一面,他好奇,于是就又见了。

哪知谢无极回答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

“陛下还想料理元氏吗?”

一语落地,瞬间又寂静下去,那些侍立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噤若寒蝉。陛下轻轻抬眸,眼中平静的注视着底下大放厥词的青年,隔了好一会儿,把手里绕着的佛珠啪的丢到桌案上,砸出老大的声响,让一旁伺候的宫人以为,陛下又要龙颜大怒了,吓得膝盖一软,皆都跪伏在地,咬紧了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青年直言不讳,他早就知道陛下对元氏的心思,如今之所以有这么一说,却非是给圣上排忧解难。他需要一个给东宫转圜的机会,虽然如今发生的这件事可能对东宫没有多大的影响,但,墙倒众人推啊。

陛下这里不说,东宫詹士府以及其他文武百官该如何看待东宫,他好不容易累积的人心可不能一夕溃散。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过了,以退为进是不成了,或许围魏救赵才是最好的办法。

关乎一朝重臣与君王,往大了说谢长柳就是离间君臣,他倒是说的轻描淡写。陛下冷然的盯着人,面色带着一层阴翳,冷哼一声,似乎真是不悦。

“你倒是敢说。”

但他那双清明的眼可见的是,谢无极的确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而他的不悦应该在于,谢无极的窥探帝心,还就窥探得一丝不差。

谢长柳却嘴皮子上下一碰,说得理所应当,“忠君之事,为君分忧。”

谢长柳所言,陛下似乎很受用,不禁眯起了眼。哪个君王不喜欢听奉承的话。他靠着龙椅,一手撑着脑袋,形似慵懒的眯着眼打量起底下那说得义正词严的人。要是之前,说他是为君分忧,他可不信。这个人有反骨,他要是真正的要为你办件事,那一定的是他自己也满意了才愿意跟你交换的利益。至于现在,呵呵,说什么为君分忧的好话,他是有求与朕罢了。

但是,他不拆穿人。

“你又有什么法子?”知道他要处理元氏,他倒要看看,他的手段。

谢长柳眼中情绪晦暗不明,料理元氏,当然是要借帝王的手。以前不觉得,而这会正好撞上来,他倒是不屑借题发挥,随即道:

“如今朝廷有发生什么大事吗?倒是可以利用利用。”他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面色一片从容。

帝王警惕了起来,坐正了身子,目光如炬的盯着下首的人。“你知道什么?”

谢长柳不紧不慢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未抬首,固然陛下可以得见他从容不迫的面容,却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对于谢无极这样的人,真正会显露出情绪的唯有那双似乎可以看破一切、深入人心的眼睛,但更多时候,他太平静了,连眼眸里都是水波不兴。

陛下看着谢无极逐渐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可不信谢无极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急着来见他?前脚走了东宫他就来了,有这么巧?而看底下人来回禀他的情形,谢无极可是在外面等着他召见呢,寻常时候,自己不找他他岂会主动找自己?为君分忧?他不是主动分忧的人。

这不是为的分忧而来,是为了东宫吧。

果然还是最奉承东宫的,看来朝廷出的那些事也早就传入他耳朵里了,果真有本事,在这深宫里都对前朝的事情了如指掌。

而他这不是在借势要替他料理元氏,他这是在借他的手给东宫转危为安。

真是好响的一个算盘。

“你的借口太拙劣了谢无极。”

他毫不犹豫的点破谢无极的借口,若是旁人被拆穿了小心思,定然会惊惶无措,然谢长柳听了,却是依旧面色不改。倒也没有急着辩解,没有否认,就像是一种默认。

陛下负手从御案后站起身,绕过桌子慢慢踱步到谢长柳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对比起两个人之间的差异,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年轻气盛,一个翻手为云,一个胜券在握。他似乎都要从谢无极的身上看出当年的自己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高大魁梧之身,胸怀大志,自视甚高,而如今他已经老去,原本高大的身量已经萎缩,如今在谢无极面前,这么一对比起来,都要矮上两分,显得弱中不足。

这样的距离,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谢无极眼里的血丝,以及他在悄悄隐藏的不知是什么的情绪。但是他更在意的是,谢无极知道的太多了。

在他的皇宫里,这个人也妄想只手遮天吗?

“东宫如今出的事,你从何得知的?宫里有你的人?”

他似笃定的试探,想他入宫不久,却把外面发生的事情都晓得清清楚楚,可见不一般呐。是买通了宫人还是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宫里埋了他的棋子?如今,还无从得知,但他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更享受,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而不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深知,于谢无极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危险的。就像是那绚烂的夹竹桃,总会让人忍不住靠近,却是有毒的。

之于陛下的质问,谢长柳表现得丝毫不惧,坦坦荡荡对上陛下审视的眸色。“陛下说笑了,我不过一个乡野村夫,哪里有本事在宫里安插眼线呢。”

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可他深知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人简直难如登天,所以,他的人,还没有动作。元崧那,他至今都没有机会联系,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现如今,他在等一个契机。

陛下收回对谢无极审视、探究的目光,却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对他的疑心,可也没有深究下去。

“但愿如此,想你也没有那个本事。”纵然是有,也必然给你折了。

他绕到了窗台那处的软榻坐下去,靠着腰枕悠然的翘起二郎腿。

拿捏谢无极,他自认为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他是老了,可是,他的眼睛还是清明的,只要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没有骗得过他的,纵然谢无极有翻天的本事。

他也早就知道,谢无极如今的选择,必然还是对东宫信誓旦旦的。

“怎么,东宫一出事你就坐不住了?果真还是要选择太子么?”

他对小十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是真的喜欢,不过,却依旧不能改变他选择东宫的事实。

他有时想不明白,东宫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坚持不懈的?他要是辅佐小十,他就是帝师,以后啊,帝王都要对他敬让三分。这样大的诱惑,他都不心动吗?若是旁人,如何拒绝得了。也只有他谢无极了,想他东宫人都不认识他一个,还苦心孤诣的为东宫行事,究竟是有什么可一腔孤勇的?还是他欠了什么在偿还?

陛下会看破他的心思,谢长柳早就预备到了会有此一刻。圣上不是庸人,若是无能,岂能统领大梁安邦定国。更何况他也本无心隐藏他对东宫的追随,若是真想隐藏,当初又岂会白白挨他那一巴掌。

话说回来,这也是他与陛下之间的较量。

“还是那句话,我选择的不是太子,是民心所向。”谢无极说的太过大义凛然,可却不能让一个帝王相信。

他早就知道谢无极的选择了,也知道不是凭借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说服他的,也就没有要与他较劲的意思,今日,他较的劲太多了,现在肚子里都还窜这火气呢。不过,也幸好是谢无极,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拖出去了,容不得在他面前放肆。

“好一个民心所向,但愿你不会看走眼。”陛下冷哼一声,对于东宫,可没什么好的态度了。

“你也不要试着给东宫铲平阻碍了,若是他连这件事都摆不平,何谈治国安邦?”这次发生的事情,何尝不是给东宫的磨砺,若是真被这件事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就是德不配位了。堂堂太子,不要太软弱无能,不然他这位置可就真的要易主了。

谢长柳沉吟思咐,陛下对东宫本就心存芥蒂,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妥当,怕是更为不满了,届时,秦煦那边就彻底在陛下这失了心。

一番思量后,依旧那般的振振有词。“我不是为东宫,是为陛下。”

“朝廷命官突然被刺杀,陛下觉得,这件事跟元氏有关系吗?”

原本东宫的牵连,这个时候被他强行扯到元氏去,有点牵强附会,不过,谢长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越是意想不到的,就愈是容易起蹊跷。

谢无极空口白牙的话,令陛下嗤之以鼻。对于元艻他是知晓的,是不屑于从一个小官吏身上动手的,这般小打小闹没意思,他喜欢打蛇七寸。

“元艻还不至于去谋杀一个小官,有什么用处?”元艻要的,可远不止此,他不屑出手的。

谢长柳轻笑一声,似是在嘲笑陛下的识人不清亦或者是他的盲目自以为是,就连陛下闻声都侧目,他眼中似含了寒冰,瞧着谢无极,逐渐心头火气。

本奉茶来的惠音听见谢长柳的轻笑声,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连人带茶都摔了。好不容易稳住,却是不敢进去了,反倒在屏风外踱步徘徊,额头都冒出了密密麻的细汗,多半是吓的,更是对自己先前奉承谢长柳之事追悔莫及。他已经可以预料到,陛下即将暴怒了,一介天子,岂会容忍人嘲笑于他,谢长柳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终究是一个乡野之徒,还敢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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