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不敢捅破的窗户纸
“很好的一孩子,只是可惜……”邱频感慨的话未完就被谢长柳接了去。
“可惜是华章的弟弟,给他养成了一头小狼崽。”谢长柳对于阿眠这个孩子,从他们先前在琅琊的经历来看就已经深有体会。跟华章的性子不同,却是长势很好,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主儿。
一个小孩,不对、已经不是小孩了,听说也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啊,哪里还能是小孩。
他的十五岁,在科考,在离别,在被人陷害,在大明殿想求人还自己清白,在坐牢,在饿肚子,在看着自己的老师死去,在逃亡,在听说自己的父母弟弟接连死后发疯寻死……
呵……
谢长柳隐下眼中的寒霜,给自己头上扣上帽子,准备下楼。
“小雪是阿眠的生辰。”
邱频试探着他,谢长明的生辰就在小雪,快到了。
谢长柳没有听出邱频的言外之意,只是觉得讽刺。
“真巧,生在小雪的孩子都有一片坦荡的未来。”
他的阿眠也生在小雪,父亲还特意给他也批了字,大师说,生在小雪的孩子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将来必会有一片坦荡的前途,会有贵人相助,会一生平安。当时父亲信了,他其实不求阿眠长大后有什么前途,他喜欢听的是大师批的他会一生平安那一句话。但凡会去批命格的都是为人父母的钟爱,谁都知道说句这样讨好的话才能让雇主满意,可一向头脑清醒的父亲还是乐呵呵的愿意给人骗走五两银子。而他一生清廉,自己的毛笔都用秃噜毛了都没舍得换。
呵,这些骗子,骗了父亲一次还骗了父亲第二次。
他们谢家谁善终了,要是他再见到那只会胡说八道的和尚定然要去把人大卸八块!
听着谢长柳带着嘲讽的言语,邱频没再跟他继续绕着华家那两兄弟说事。谢长柳直接往外边去,走得不紧不慢,邱频跟着他一路下去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不舍来。自从他们在皇宫再见后,都是邱频先离开,如今看着谢长柳的背影,他有些无所适从。
“你先前说寻我是帮忙给你办件事,是什么?你还未说。”
谢长柳没有及时回复,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在斟酌用词,思忖再三最后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不用了,只是件小事我自己能处理。”
闻言邱频那边沉默了。原本说好的是来寻他有事的,如今就不要他插手了,他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果然还是花盏的话影响到了他,这是,在同自己划清界限?
邱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还是发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看着身边的人,他冷色的眸子许久都没有变化。
“陛下见过我了,我觉得,他会起疑。”
原本还走的有条不紊的人在听到这一消息后突然顿住,他侧身看着身边的人,眉头微皱。
“什么时候?”
“上一次从你那离开。”过去都好久了,邱频这个时候才说。也是,从那以后,邱频也长了记性,不敢再进宫见谢长柳。
陛下说的好听,还许他以后多走动,但是谁不是生的个七窍玲珑心,哪里猜不出来陛下的深意。他要是真多去走动还与谢长柳有过多的牵扯,只会是上赶着送命。陛下最是忌惮臣子私底下结党营私,特别是谢长柳,本不属于臣属,但是陛下在用的人,那也是他的臣属,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一二再而三的发生了。
谢长柳脸色刷地变了,沉的厉害,像是欲滴的墨汁。“你怎么不早说!”
他已经有气急败坏的意思在语气里了,是他就算听到邱频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后都能冷静却在知晓陛下发现他们的来往时再难控制住的气愤。
这个时候,邱频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是大事,他们的性命才是大事。
每次邱频从御宝阁出去他都不担心,本以为他自有安排会万无一失,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气邱频没有尽早的告知他。幸亏是陛下没有追究,若是陛下真追究起来,他是不是连邱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看来,陛下不动声色也是给了他们一个警钟,以后还需更加小心谨慎才好,以后能不见的人不能见了。
谢长柳因着这一消息心情更加沉重,要不是头上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脸,定然会被邱频发现他的怒色冲天了去。
邱频知晓谢长柳是担心自己,犹如一股暖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我不想连累你。”陛下那他可以慢慢的去打消顾忌,最难的是谢长柳。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要是你……”谢长柳气得说不下去,方才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如今说什么都觉得忌讳。
他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人多眼杂也不好跟他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说什么,收回了方才的大声,压低声道:“你不要来御宝阁了,有事我让吉祥联系你。”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恐邱频会多想。毕竟方才发生的事情现在都在彼此心里搁着,说多了也不好,说少了也不对。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担心陛下那会抓住我们把柄。”他是真把邱频当朋友,也更怕他会多心,有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邱频心里五味杂陈,也没有再说了,点点头就算了。“嗯。”
谢长柳看着邱频那淡然的面色,看不出来是有没有多想。千言万语都化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我走了。”谢长柳深深地再看了邱频一眼,饱含了太多意味在里面,终于回头往外走。
“秦煦在正阳门。”
谢长柳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的轻声说了句:“谢谢。”
谢长柳走后,邱频等的人才算是到了。
而与邱频分开后,谢长柳却后悔了,他见邱频本就是拿不定主意才找的他,本来论着邱频在朝廷的身份才是最稳妥的,他也不是找不到人,只是,其他人都没有邱频稳当,他在鸿胪寺当差,压根就同其他事发生不了干系,就算出事也不会落到他头上去。可是现在,容不得他再去面对邱频了。更何况,陛下那一定会起疑怕是会盯着邱频,如今他们之间的一言一行都需注意。想了想,谢长柳还是放弃了回头的念想。
镇北王回京,热闹的不止皇宫,遍大街都是对镇北王的热切,夹道相迎,谈论声此起彼伏。其实,百姓们想看的不是镇北王这个人,是镇北王这个身份罢了。陛下为了巩固皇权,汴京除了一些侯爵人家,亲王一律都在封地,这汴京同陛下同宗的皇亲并不多。
他穿梭在人群中,一身玄色的斗篷从头包到尾也并不显得鹤立鸡群,因着这个冬季,遍街都是各色的斗篷,更加耀眼的还有大红色茱萸等色,反而他身上的这个颜色就比较寻常不过了,湮没在人海里平平无奇。
日头已经差不多在辰时中,而镇北王的队伍还未抵达,街上的人越加多起来,依着斥候来报,差不多也就这个点了。
街上人来人往,各家铺子也在争着客源,站在门口卖力的吆喝着。
“公子!买扇子吗?正宗的黄山香木。”那人戴着一顶镶嵌着一块绿色石头的圆顶半额帽子,身上的短褂子并未显出他的优势,看着短小精悍。他背后的铺子门楣上的匾额龙飞凤舞三字:宝玉居。一个看着名字就比较贵气的铺子却是朝人吆喝着卖扇子,怎么也不搭边。
在谢长柳身边的一个中年用着一个奇怪的眼神看着老板,搓着胳膊无语道:“大冬天的谁买扇子啊?”
旁边的人同样对老板投以莫名其妙的眼光,这个时候大家都冷的直哆嗦卖把伞都好使,而不是卖扇子。
老板却是丝毫不受旁人的影响,依旧坚持不懈的问着来往的路人,别人都不愿意去当冤大头,争相忽略了老板,眨眼间老板就问到了谢长柳的身上。
“公子,需要扇子吗?”
“进去瞧瞧吧。”谢长柳看了眼老板,从人流中逆流而上,跟人进了铺子,留着背后的人叹息着他果然是年轻气盛,没有过来人的经验。
两人进了铺子后却是直直路过了铺子里摆放的各式扇子玉石等器物,一前一后朝里间而去。
一道灰色的帘布分割出一个小室,后边的房间不大,像是一间接待厅,桌椅齐全,备着茶具,墙壁上挂着一把弓,看着就只是个装饰物,没什么用处,镇宅的。
“先生。”一进去门一关,那老板就变了称呼。
方才在外边也不是真心卖扇子的,他们这宝玉居卖的是玉器,扇子,不过是接头的暗语。
谢长柳来此也并非就真是来买扇子的,那卖扇子也只是他们之间的暗号罢了,旁人自然听不懂,也不会在大冬天的来买扇子。
这是肖二在此汴京的一处铺子,为了避风头,他并没有把钱庄开在汴京,而是开的玉器古玩类的商铺,毕竟钱庄这个行情在汴京就好比羊入狼窝,他有钱但也不会拿钱来竹篮打水。
进去后,两人围着简洁的桌子坐下去,谢长柳开门见山。
“满月呢?”
“满月姑娘没到。”两人先前就已经见过,彼此熟悉,也没有多余的寒暄。
谢长柳皱眉,“没到?没通知她?”
老板听着谢长柳的语气不对,生怕是被怪罪他们办事不力连连回答。“通知了,早早地就给消息了,人就是不知怎地现在都没来。”
谢长柳向来都知道满月是个爱玩的性子,只是最不该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玩过头。
谢长柳本来还想见到满月跟她交代几句进东宫的事宜,不过今日他赶着时间怕是见不到人了。
“算了,我来不及等她。”他脸上一片忧愁,今日发生的事情足够他吃不消了。
老板知晓今日谢长柳来所为何事,还不待他提就把他需要的消息都一一告知。“阿秋在朱雀门。”
今日满城上下都加强守卫,阿秋身在的禁卫营也一样被派了出去。宝玉居是他们一个联络点,有什么消息都递在这边。阿秋总会找到空挡把他得到的线索递进来,今日出发去朱雀街前,就趁着机会来过。
“行。”其实谢长柳并没有打算做什么,今日守卫森严,也容不得他出手,不过他猜,就算他不出手也有的是人会按耐不住性子在今日给自己找麻烦。
镇北王归京,可能对于陛下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是其他人就不这么以为了。那位兵权在手,与陛下又是兄弟情深,看着珠联璧合,毫无破绽。
“让满月安生一些,不要多露脸。”临走前又不放心的交代。
满月是要进东宫的,成日的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日后怕是会被有心人认出来,届时会很麻烦。
“是。”
“阿秋的剑还在你这?”阿秋进了禁卫营后,他的那把九哀就不能带着,禁卫营的刀剑都是兵部制造司铸造的,禁卫统一标配,除了身居要职没人可以私自配剑。是以,阿秋的剑就被留在了宝玉居暂时存放。
“是,我这保管着,有需要就给他。”
谢长柳思付少许,总觉得自己的时间紧迫,如今一茬接一茬,他尚有些无力招架。“把消息传出去,就说,天下第一名剑:长生、在镇北王手里。”
天下第一剑,可能对于汴京的这些豪绅名仕来说并无什么吸引力,可是,有的人却是视若珍宝。
“这……”老板迟疑,长生在哪无人可知,若是消息放出去了被人找上来一问三不知会很麻烦。而且牵连的人还是镇北王,是不是太铤而走险了。至于谢长柳要做什么,他们并不知情,只是得了东家的吩咐,要听谢长柳的安排行事,汴京内一切都要以谢长柳为主。
而肖二却是知晓他的身份后,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相对的他对于他的做法一致赞成,不遗余力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