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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所谓的丈夫

春鸣一上车,王家兴就兴奋地盯着她看,往嘴里边凹陷的嘴唇蠕动着,露出了红色的牙龈,口水从两侧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他得知父亲给自家娶媳妇,已经开心了好些天了,现在看到这美丽的新娘子,努力地做着笑的表情。可是,春鸣好不容易被按了坐下来,只看了他一眼,就倒在地上了,撞在了马车的窗框上,砸得很响。

“爹、爹,倒了,人倒了。”

他往前突出一大个包的胸脯连同着整个身子剧烈地晃动着,半个身子探出了车子,晃动着手臂朝他爹王强顺叫喊着,毡帽滚落在了地上,头上一个个的大包露了出来,有的结痂、有的流着浓。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加上扭曲的面部,那副景象很是骇人。

传说中的瘌痢头原来是这样子的。

两个跟在马车两侧的媒婆大惊失色,不住地往后面躲。

“跑啥呢,停下来,看看去。”

王强顺对着两个好似要逃跑一般的大婶厉声呵斥道,一边说着,走上前来,给儿子捡起了帽子狠狠地扣在王家兴的头上。

“叫唤个啥。”

扣好了帽子,他不忘呵责儿子两句。

“晕过去了。”

两个大婶探了探春鸣的鼻息,给出了斩钉截铁地结论。

“好,就这样吧,省心不少。”

马车继续动了,唢呐声接着响,大汉们热闹不已,开着没脸没皮的玩笑。

一路的颠簸,春鸣在半路上被颠醒了。

“水,给我水。”

她没睁开眼睛,只觉得嘴唇干渴,喉咙嘶哑。

“醒了,爹,她醒了,要水喝。”

“真是多事,给她喝点水。”

王强顺对着两个大婶嚷嚷着。

两个人同样害怕坐在马车里的那个怪物一般的人,相互推脱着。

“快点啊,日他娘的,这日头这么大,一天不是这事就那事的。告诉她,别闹腾,不然就用绳子捆起来了。”

王强顺大声说着。

年纪稍大的那位妇女终于鼓起勇气拿了一小碗水进去喂给春鸣,春鸣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喝完了一碗水,眼睛也随之睁开了,迷茫地看着马车里的红色帘子和骨架,目光落在留着哈喇子的矮小男子身上,她又晕过去了。

“爹,爹,又倒下了。”

王家兴又咿咿哇哇地喊起他爹来。

“你给我闭嘴!”

王顺强直接骂了过去。

王家兴不敢开口了,眼睛直直地看着躺倒在脚边的新娘子,跃跃欲试地,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想要摸一摸她的手,但又不敢。

春鸣被一阵鞭炮声给炸醒了,她睁开眼,那个人形怪物已经没踪影了。这是王强顺害怕她看到儿子再一次晕过去,耽误磕头拜祖,让儿子先下车了,接着又让两个媒婆端了水上去给擦了擦,但她依旧没有醒过来。直到这一阵阵的炮竹声,她才被吓醒过来。

“醒了,醒了。”

两个人惊喜万分地喊着,可吓死个人了,老半天也没醒过来。两个人捂着胸口说着。

王强顺走到马车前头,掀开帘子,直直地盯着春鸣,恶狠狠地说道:“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啊,让我出丑的话,饶不了你。”

他说着还向周围的一群壮汉看了看。

此时,王家的院子里熙熙攘攘,全部站在两边等着看新娘子呢。似乎这就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婚礼,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尽管他们口中还在低声议论着王家得到如此美丽新媳妇的肮脏手段,可是没有人嗤之以鼻。

人群中只有唐景阳一言不发,甚而有些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好想打向这些无知的人。

当春鸣被两个媒婆左右驾着走下马车的时候,他眼里的悲凉更加深邃了,甚而泪光灼灼。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情绪波动,所有人都看着新娘子,男人们在拉直了眼珠子在她身上游离,女人们捂着嘴痴痴地笑。

春鸣晕头转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任由两人拖拽着往前走,不知道脚底下踩得是什么。

“春春,我的儿哎。”

穿过院子,快要上台阶时,她似乎听到了天空中传来了母亲的声音,经不住回头看向了天空,却只有毒辣辣的天阳,天空的一丝儿云都没有。

围观的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天空,也如同她一样什么也没有看到,进而又转头看着她,只见她泪水涟涟,人群里顿时没了声响。

春鸣喊着泪一溜儿地扫视着两边的人,那是一张张漠然的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她的目光停留在了唐景阳的身上,她好似看到了他眸子里的同情和眼泪,她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眼中满是祈求。可是,她看到那个男人别过脸去了,逃开了她的目光。

“娘哎,女儿寻你来了。”

春鸣迅速地收回目光,身子突然瘫了下来,朝着身前的坎子撞去。

“老实点,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花钱了的,那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王强顺快步走到春鸣的跟前,从牙缝里挤着话。

“姑娘,别折腾了,免受皮肉之苦。”

两个大婶一左一右地劝解着。

春鸣被两人推拉着来到了王家供奉祖先的地方,一排排地灵牌子,跟前站着早已等厚着的王家兴。

“你别看她,别过脸去。”

站在一侧的王强顺大声命令着他的儿子,两个媒婆也知趣地紧紧拉着春鸣,不让她别过头去看。

春鸣盯着自己的脚背,耳朵里传来道士忽高忽低的声音,什么西王母,凤凰公鸡啥的念叨了一大堆。旁边的两个大婶按着她跪了下来,对着王家的祖先磕了三个头,随后她们又将她拉了起来,朝着王强顺两口子走去。

道士让她跪倒两人面前,然后喊爹娘。两个媒婆照旧将她按倒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一直教她喊面前的爹娘。

春鸣连嘴唇都没有动一下,几个人僵持了三分钟。

“算了,今后会让她叫的。”

他冷静又充满怒气地说道。两个媒婆在一旁松了一口气,拉着她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送入洞房——”

司仪拖长了声调大声说道。

两个人又驾着她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走在前面的王家兴摇摇晃晃地、慢腾腾地走在前面,他的身子往后仰,脚外八字往前费力地挪动着,脖子紧紧地缩着,鸡胸往前凸着,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半大的孩子,滑稽又可笑。

两个媒婆觉得有趣,但是又害怕,在后面小碎步跟着。

大概走了十分钟,两个媒婆终于将她和王家兴送进了洞房,她们得救了一般地给点了蜡烛之后,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房门给关上了。

春鸣怔怔地坐在床上,屋里的另一个人躲她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再让她看见,再次让她昏死过去。

春鸣跨进这门的时候,看到先前站在养父家门口的那班壮汉现在又站在了新房门口。好让她插翅难飞。

门外嬉笑怒骂,热闹极了。

很快,两个媒人给她送来了饭菜,有肉有菜有汤。春鸣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你吃啊,不吃会饿咧,我们路上还吃了鸡蛋大饼,你晕倒了啥都没吃。”

王家兴站得远远的、小心翼翼地含糊不清地劝说起她来。

春鸣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无神地盯着桌子下方的一对红蜡烛。

“我出去,你吃,好不好。”

王家兴还做着最后的努力,他一边说着又一边歪歪斜斜地走出去了。

“出来做什么,丢人现眼。万一死里头怎么搞,看好了。”

他爹一看到他出来,立马从饭桌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走到儿子跟前。一边喊自己的老伴进去看着新媳妇。

赵秀香瞪了他一眼,极不情愿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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