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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觉醒

春鸣一颗饭没吃的就躺下了。或许她是被王家兴的那一顿骂给骂醒了,自己成了赖着不走的寄生虫。

她还想到了唐景阳,说自己是那个被温水煮着的人。现在她已经感受到热度了,开始为以前逆来顺受的生活感到羞愧。

“我这样总是生活在苦难里头的人确实是该死,但不应该是这种死法。”

一个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是的,也不能做一个饿死鬼。一股热泪又涌了出来。

春鸣重新起来,找了那根拐杖,点燃了煤油灯,往外走去。进了厨房,锅里头还有剩饭,她拿了碗筷,盛满了一碗,又夹了些酸菜辣椒,独自坐在矮桌前吃了起来。

赵秀香听到动静,起从房里走出来看着她吃。

“装个什么劲儿,真以为自己是那地主家病娇娇的小媳妇,受了气还得给人使性子看呢。”

她停不下来地唠叨着,假装在一旁拾掇着家什看着她。老头不知道去哪家串门子去了。他在几个女儿面前觉得受了伤,家里头是一肚子的窝心事儿,需要找人排解。

他去询问村长王强林,若是真的强制让春鸣生个娃儿,那几个叔叔还会不会再次找上门来。没找到告密的人,加上叔叔们走前的那几句话,他心头还是有着几分不安,害怕哪天祸事临头,不敢太过招摇。他尝试着暖人心窝,以正常的家庭来生活。却不曾想想,从开端就错起来的事情,无论如何也难以扭转乾坤了,他得换换法子。

王家兴依旧坐在石榴树下的专座下面,明目张胆地注视着春鸣,看着她泪水裹着食物一同吞咽到肚子里头去。

春鸣快速地划完那一大碗饭,忍着痛洗了把脸。她感受到了王家兴那双炙热的目光,不去理会她。此刻,她不想去思考自个生在何方,过着怎样的生活,沉湎在自己的世界里,胃里头勉强还能够装下些食物,勉勉强强能让自己活下来。

她躺在床上,听到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她侧过头来,悄悄地往外面偷看,看到王家兴在门臼里头倒着些什么东西。接着他又试了试,门不再响动了。

看到春鸣看他,王家兴忽然冲她一笑,狡黠中带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春鸣赶紧缩回头去。紧接着,窗子上响起了沉闷地声音,王家兴正在拿着起子拆窗子上的门条。

春鸣不得其解,想着他居然先嫌弃起自己来了,还想自个逃开他。

王家兴悄无声息地进来了,他没有铺地铺,也没有挨到春鸣的床边来。他点燃了煤油灯,放在矮桌上, 随后搬了一把椅子,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春鸣的脸上扫来扫去的。

春鸣觉得十分的不自在,忍着疼痛,奋力地翻了一个身,将头转向了里侧。

“你转过来。”

王家兴声调温柔地说道。

春鸣自然没有理会他,依然这般躺着。

王家兴不予理会,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春鸣的背影。

“你到底想要干嘛?”

春鸣被他的注视弄得心里头发毛,感觉像是一个索命的人,时时注意着什么时候要将自己带走。

“你就是不看着我,也这般讨厌我吗?”

王家兴落寞地说道。

春鸣转过身来,从他的话语里,她听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像是一个人的诀别。

她终于无所畏惧地看着王家兴那张脸,仿佛要将他脸上残缺的肉填满,掉了的眉毛补齐,想象着他正常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在那张脸上识别出了凄楚和悲伤,以及绝望。

“我、我说不上来,只是害怕。”

春鸣对着此刻的王家兴,觉得自家说的是真心话,没有半点违心。他似乎是因为自己而更加的可怜可悲了。这一点,她现在感受到了。

王家兴凄然地笑了笑,依然看着她。

“王家兴,在里面不,把灯关了,一晚上燃着做什么,又不是有金山银山给你随意挥霍。”

王强顺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王家兴笑笑地看了看春鸣,眼眶红了。他没有回答父亲,而是端过那盏煤油灯,用食指和拇指掐着火焰,像是捏住某个生命一样,让昏黄的火焰停住了跳动。

王强顺毫无顾忌地打开了房门,用自个提着的马灯往里头照了照,确认了两个人在屋子里,他啪的一声关上了门。也许是因为看到王家兴自个坐在凳子上,激发了他的怒气,他没注意到的那扇门发不出声音。

春鸣听到王家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话我白天就说了啊,别让我做出那些没有人情味儿的事情来。”

他撂下这话,将那把大锁重重地给锁上了。

“你弄那窗子做什么,还不是一样的出不去?”

春鸣听到那落锁的声音,心更沉了,感觉到生活的镣铐更加的沉重了。想起了刚才王家兴的举动,她沉闷地问道,带着绝望和悲伤。

王家兴没有回答,听着父亲的脚步声走远了,他又重新点燃了煤油灯,继续注视着春鸣。

春鸣看不透他到底想要干嘛,扯过被子自个睡去了。

夜沉沉的落下来,那昏暗的煤油灯驱不散一星半点儿的黑。春鸣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骇人的景象。满池子的蛇,满山头的日本鬼子,还有被人追赶着跑不了的双脚。她再不敢闭上眼睛,侧着头,看着墙上斑驳的影子,没了想头。

床边坐着的人没有一丝儿的声响,春鸣不以为意。完全视他为空气。

“你还是走吧,走得远远的,让我看不到的地方,别让我爹再给你找回来。”

王家兴的声音像是从悬浮着的空气中传过来的。

春鸣没有动,她想听到更多的话语。

“只要离开这扇门,就再也与我无关了。你走吧。”

王家兴又重复了一句。

“怎么走,昨晚试过了,脚都摔肿了。”

春鸣冷冷地说道。

“走得掉的,你不喊醒他们就走得掉的。这样,你解脱了,我也自由了。再等等吧,等他们都睡熟了,你就走吧。”

春鸣信了他的话,感激地看着王家兴。瞬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柔和了很多,不那么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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