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后的巡边1

九月初九重阳节，朱瞻基的车驾从京师出发。上一世宣宗最后一次巡边的时候，朱祁镇还在文华殿跟着王老师学习。这次朱祁镇跟着父亲一起去边境，除了陪伴，还想看看父亲是如何处置边境问题的。

虽然北直隶遭遇蝗灾，但是受灾区域主要是与山西河南交界的州县。车驾一路向北驶向居庸关门，一路上见到大路两旁都是丰收的麦穗，疲惫的朱瞻基心潮澎湃、备受鼓舞。

大军休整的时候，父亲带着朱瞻基来到田边。指着风中波涛起伏的麦田，说道：“儿子，知道这是什么嘛？这就是人心，人心就是粮食，就是我大明的立国之本。”

朱祁镇拉着父亲的手，望着阳光照射下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心里感触良多。这一次算是故地重游了，当初自己率大军出发去大同的时候也是走的这一路，当时正值盛夏，路两旁也是如海浪一般的碧绿麦田。

他突然转头问父亲：“如果瓦剌攻破长城进入宣府镇，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朱瞻基低头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一脸疑惑，“瓦剌怎么会攻入长城呢？”

“我是说如果，如果瓦剌攻陷了阳和卫呢？”

“看来王振教了你不少东西嘛，你竟然还知道阳和卫。”

老爹啊，这哪是王振教的呀，这是你儿子的亲身经历。如果不是王振那个蠢货，我也不至于犯那么大个错，让二十万精锐灰飞烟灭啊。哎~就先让那个蠢货接受一下表扬吧。

“是呀，王老师给我看了宣府镇的地图，我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朱瞻基略加思索，说道：“如果蒙古人攻到了宣府镇，那么怀来卫就是关键了。大军辎重一定要放在怀来，然后派军队守住几个关隘。再让大同、宣府出兵一起围剿啊。你一定记住无论在哪打仗，一定要保证粮道。”

朱祁镇一下就醍醐灌顶了，会打仗真的就不一样啊，一下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当初明军被追赶到土木堡的时候，其实离居庸关已经很近了，不敢向前的原因就是怀来守军跑了。也先派出去迂回的军队占领了怀来。彻底切断了大军从居庸关回京师的路线。

见儿子沉默不语，朱瞻基哈哈的笑了起来，“儿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多呀，正好这次我就带你去好好看看，我大明的长城边塞。”

“爹爹，我早就迫不及待了。”朱祁镇开心的手舞足蹈。这是真的开心，老爹一直把他当小朋友，每次都敷衍他的问题，终于这次老爹认真起来了。

十三日，大军驻跸怀来，一路上看到的丰收场景，让皇上很高兴。夜里，朱瞻基叫来杨士奇，把这几天作的诗给杨阁老看。当然杨阁老也是一顿彩虹屁拍得皇上喜笑颜开。随即皇上下令设宴，款待大家。

王振这次作为太子的属官，也随同出行。但是连日的车马劳顿，让这位立志要横刀立马的公公有些吃不消，连宴会都没有去参加。小朱祁镇看着王振那个虚弱的样子心想：就骑了几天的马，就累成这样，还想当将军呢。

大军顺着洋河一路北上来到宣府，这可是明朝长城沿线最重要九个边镇之一。朱瞻基亲切的接见了靖难时期的老将谭广，他守卫宣府已经十几年，一直守备严明、爱兵如子，而且在长城内外修建了大量的屯堡，兢兢业业的守备着京畿的安全。

谭广精心挑选了宣府守军的精锐，为皇上表演了骑兵包抄、步兵突袭、火炮射击、步骑兵协同作战等项目。明军阵容齐整，跟着战鼓的鼓点，随着旗帜的指挥，无论前进后退，防御还是冲锋都步调如一。

而且宣府的军士还为皇上展示了，最新版本的安南铳，此铳长约7尺，需要三人操作，一人点火、一人瞄准、一人装弹，射击时放在支架上或者队友肩上。和普通火铳相比，不仅精准度高，威力也大。

检阅台上皇帝频频叫好。跟着父亲在一旁观看的朱祁镇也看的热血沸腾：当初我带去大同的军队，可赶不上现在的样子啊。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王振，这小子也看的津津有味。估计又在做自己的将军梦了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朱祁镇这时才发现，当初自己登基也就十四年，武备废弛得就这么严重，特别是边军，战斗力下降的相当明显。

突然他想起正统三年的时候于谦就上疏陈言过边事，当时谁还建议过调任于谦镇守宣府、大同，但是最后被内阁驳回了。虽然当时的记忆不太清晰了，但朱祁镇还记得起这件事。

于大人，看来这一世你的巡抚生涯可能要提前结束了啊。

皇上亲自检阅了军队、武备、府库、粮草，对兵备的严密程度很满意。接下来的几天，皇上率领着部众继续一路向北，检阅了万全左卫、万全右卫几个卫所，对整个武备都很满意。最后到达长城边的洗马岭。

也许是舟车劳顿，也有可能是越往北走就越寒冷。朱瞻基又开始觉得气紧、头晕。

大军随即扎下大营，随行的御医忙前忙后，朱瞻基的的情况也不见好转。皇帝一直待在行营中休息。这段时间朱祁镇一直守在朱瞻基身边，帮忙照顾着父亲。朱瞻基很是欣慰，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孝顺懂事。

朱瞻基虽然有些虚弱，但头脑还算清醒。

这几天只要是父亲精神好一些的时候，就会跟小朱祁镇聊天。

两人从未如此真诚的交谈过，父亲终于不再以看小孩子的目光来看待朱祁镇，他很诚恳告诉了朱祁镇一些关于治理国家方面的措施和手段。包括如何对付北方的蒙古人和西南地区的土司叛乱。

两人畅所欲言，聊了许多。朱瞻基也很高兴，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成熟稳重。不知是不是朱瞻基也觉得自己可能大限将至。言语间总是提醒着朱祁镇，日后做了皇帝一定要掌权有术、守土辟疆。

然而老爹一直没有回答朱祁镇关于宦官掌权的疑问，在他看来宦官一旦被“武装”起来，就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双刃剑，用不好就会伤及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