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它未必是妃子
天气暴热,墙上气温表的读数直指四十。流花旅社一天二十元的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台电扇。从一楼到五楼,所有房间房门洞开,电扇飞转。公共洗手间里流水声不断,冲凉的人你进我出,香皂味、尿臊味结伴而行,顺着走廊飘飘洒洒地溜进每间敞开的房屋里,熏陶着所有被酷热摧残得连叫声臭的气力都荡然无存的住户,其中包括闫晓梦。闫晓梦像摊稀泥似的窝在沙发里。今天自从日头跳出地平线,她就成这副仿佛没有骨架的样子。
孙明畅说:“领教这面太阳的厉害了吧。下午别跟着我们找车了,待屋里吧。这屋里空气再不好,也总比被外面那家伙烘烤着强。”
闫晓梦说:“那怎么行?师傅都没叫苦,徒弟怎能偷懒。不行,我要去。”
孙明畅不理解地看她,说:“谁给你打考勤呐?硬撑个啥?硬撑可没人给你发奖金。”
闫晓梦说:“自己给自己卖命,要谁发奖金啊。”
车场上阳光白炽刺眼,一个人影也没有。排列整齐的空车上见不到司机,所有驾驶窗上无一例外贴着字条:有去某某方向的货,请找某某房间联系。今天一天,依旧没有贵州方向来的货车。
闫晓梦手搭凉篷愁的说:“老天,咱老家的车是不是嫌这里太热,不来了?”
孙明畅眯着眼,表情松垮垮地说:“耐心点。”
吴海三说:“即使有贵州车,也未必合适。运气不好的话,要等上好几天呢。”
闫晓梦说:“没想到找车比打货麻烦多了。”
孙明畅不忍目睹闫晓梦的双颧被太阳晒得像煮熟的螃蟹,一直劝她撑把伞(因为她高低不打伞),她不领情,却说:“这里哪有打伞找车的?既然吃不下这份苦,还来干什么?况且,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抹了防晒霜了。”
孙明畅打量她的脸说:“好像不管用。”
她假装大气,说:“放心吧,晒不死人的。”之后,悄悄摸着已经粗糙不平的脸蛋,心疼得都想立即飞回老家不干了。这哪里是女人待的地方呵。怪不得这里的女人不好看,守着一个凶残无比的太阳婆,再水灵的脸蛋也经不住摧残,三下两下就脱水变干,变干就萎缩,跟着就显老,怎么能好看!
三天过去了,他们依然还在找车。
闫晓梦发现他俩在找车的问题上已近苛刻。毕竟,愿意上贵阳的车还是有,价钱也不是问题,可都被他俩以各种理由推掉了。他俩一会儿说对方的另半车货不中他们的意,要么太轻(遇到检查时容易被卸),要么太重(容易压坏下面的香烟);一会儿说,司机一脸贼相,让人心存戒备;一会儿说,司机是个酒鬼,爱酒的司机十有八九不靠谱;一会儿说车况不好,路上修修补补走走停停不安全。反正横竖都有一说。闫晓梦始终一言不发,就直管站在旁边,看他俩和司机们嚼舌头磨嘴皮,和司机们打成一片,特别是看到他俩把急切盼货的司机打扁打扁又搓圆,白捞了不少便宜烟,四只耳机始终炮架一样的时候,心里直为那些司机们抱不平:给他俩发什么烟,直接发屁吧,太可恶啦!
第四天,一辆贵州安顺的平头两排座货车徐徐开进车场。孙明畅眼尖,从沙石地上蹦起,说:“你们待着,我过去看看。”
吴海三正要跟去,坐在地上的闫晓梦开了口:“算了吧,看不看反正都不合适,那车未必就是你们要选的妃子。”
闫晓梦已经对找到合适车辆生了绝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