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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金字塔

远远看见陈梅花的店前人头攒动,闫晓梦感到无比欣慰。她就喜欢这样的红火场面。她朝前看着自己曾经战斗过的三十六号铺,那里环境宽松人鸟皆无,安普达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陈梅花,脸上傻傻地挂着羡慕。她对安静拿安普达挡事万分着急,再这么下去,再好的生意架子也要垮掉啦!她遗憾地叹气,挤进陈梅花的店铺里。

“不错嘛。”她笑眯眯地说。

陈梅花的脸如油浸的核桃,黑亮中透着坚毅,两眼生辉,一边忙碌,一边说:“托你福,看这架势,节后凑足烟款估计不成问题。老天保佑,这几天其他家不要来货,这样,兴许我还能多赚几文。”

闫晓梦扫视店内一周,没看见三五王,说:“王五王卖得怎么样?”

陈梅花说:“等我这几天把大头先卖出去,回来再安心处理它。”

闫晓梦一时心痛,气得说:“等?国庆节请客送礼的人多,你不抓紧时机卖,等?等啥?等节气过了,大家钱袋空了,你卖谁去?”说时,在柜台角落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两条被其它烟压着的三五王,顿时火冒三丈,好像谁虐待了她的亲儿子。“真是糟蹋圣贤。”她气愤地走过去,把柜台上最显眼的地方腾空,把三五王从箱子里抱出来,五条一层高高堆起。顿时,三五王像一座小金字塔,耀眼的光辉一下把顾客眼光吸引住了。

陈梅花紧张了,压低嗓子急迫地说:“你找死啊。这么打眼,出事你负责啊。”

闫晓梦说:“别惊乍乍的。这是新品种,没几个人认得它。说它是国产烟也有人信。这年头,认识洋文的不多,即使有,也不会轻易上咱们这破地方来。等官方那里回过味来,我这里也卖得差不多啦。”她压低嗓门说:“况且,不还有安静罩着嘛。”

陈梅花哭着脸说:“安大人哪里会关照我?”

闫晓梦说:“谁让你不知好歹去抢她的主顾。”

陈梅花脸红了,赶紧别过脸去做生意。

有顾客开始关注三五王,把三五王抽下去看了。为尽快让顾客增加对三五王的认识,闫晓梦开启三寸不烂之舌,把三五王吹成了三个五的祖宗,好像三个五的祖宗好不容易大驾光临,不隆重推出愧对父老乡亲。就在她热情似火地煽动顾客的购物欲时,曾经是她最忠实的主顾赵师傅大叫她的名字,全身披挂大包小包挤上前来。

看见赵师傅,闫晓梦眼睛一亮,有戏!立即热烈响应:“赵师傅,你好哇,好久不见——”

赵师傅满面笑容地接道:“心中想念。哎哟,晓梦,你是咋个想的?做得好好的怎么把店铺转让出去了?可惜不可惜啊,我们大伙很想你呀。”

看来,安普达是闫晓梦叫来帮忙的亲戚的那些说辞,已经形同虚无。物是人非,既然36号漂亮的闫晓板走了,那为什么要和那个呆傻的安老板继续做生意呢。生意哪家不能做,做生意也是要看人看心情的嘛。

闫晓梦真诚地说:“我也很想你们呢。”

赵师傅说:“你现在都干什么去了?”

闫晓梦拍拍明晃晃的三五王,说:“做这个了。从那面把这个弄过来。”

赵师傅说,“哦,改行打货了。行啊你。”

闫晓梦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三五王身上,说:“看看,这个怎么样?好不好看?”

赵师傅这才发现了三五王,说:“哟,这是什么烟?亮晶晶的。”

闫晓梦说:“这叫三五王,喏,你瞧这标志,是三个五厂家的产品,不错吧。这烟在那面是稀罕货呢。这回让我赶巧碰上了,硬生生从人家手上要了几件带回来试试,好歹吧也算给咱们贵阳的洋烟市场增加一个新品种。你老哥一贯是领导新潮流的,来几条试试?”

赵师傅问:“贵不贵?”

“三个五发价七十五,老祖宗发个八十不贵吧。现在是试销价,不可能贵,权当前期做宣传。一等局面打开,就可能九十、一百啦。怎么样?你老革命的不带个头,谁敢拿啊?”

“看你说的。”赵师傅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众目睽睽之下,闫晓梦把他的脸皮绷得可以做大鼓,这让他很受用。但是,八十块钱一条怪噜烟不贵是假,况且,它没名没分没固定买主,销售时少不了要费尽口舌。赵师傅面显犹豫了。

闫晓梦见势不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竿子把生意做到底。面对眼前众多跟赵师傅一样想拿又怕拿的顾客,她说:“各位老板,今天凡是拿了三五王的,我通通开张票据,写明日期,二个月内,三五王要是一包也卖不出去,你们上这儿来退货,我全额退款!我现在人虽然不在商场,但陈老板承接我的货,并对我现在所说的每句话负全责。”

陈梅花一听,头顿时发麻。她的眼前立即出现一大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散包三五王。她面子上搁着僵笑,右脚不顾一切地在柜台下面狠踩闫晓梦的脚,右手在柜台里面狠捏闫晓梦的腿。闫晓梦忍痛不理,继续平静地说:“我做生意的原则是,宁可亏自己决不亏顾客。常到新泰进货的老板,应该很了解我……”

赵师傅迫不及待地打断闫晓梦,“嘿,我还不相信你吗?真是。来五条!”表现得出奇的洒脱。

三五王终于开张啦!

有了一就有二。上午是新泰交易高峰,来往顾客大多是市内各大小烟酒店的老板。他们和闫晓梦都很熟,今天猛然相见,几乎都是先打招呼过来,后拿三五王而去。熟悉的老顾客带动不熟悉的新顾客跟着感觉走也拿三五王,到了中午,陈梅花的五箱三五王所剩无几了。

陈梅花高兴得手舞足蹈。三个五一条烟赚两块,而三五王赚七块。简直太痛快了。她说:“我说嘛,你身上就是有一股魔力,死货都能卖活喽。难怪以前,我怎么努力都做不过你。今天,我算服了。”很快,她阳光明媚的脸突然像吹来一片乌云,霎时之间就阴沉下去。“不过,你今天给大家承个什么屁诺?那些烟要是卖不出去,都退回来,这可怎么得了?我一想到那个场面肚子就要痛。拆得乱糟糟的一堆零包烟不死也死了。到时,你可得给我捡底,不能白扔下一句话就不管。大家可是冲你这句话掏的钱包。”

闫晓梦嬉笑,说:“瞎操个什么心哪。这又不是什么假烟霉烟,是三个五厂家的好东西呢。打火机一点,嘴巴一吸,鼻子一喷,满屋飘香呢。这种烟会退回来?不来拿二回,他是二百五!这么大个城市,这么多烟民,消费不了十箱新品种,打死我都不信哪。话又说回来,这个烟真要难抽,味道不好,那也是品尝过后得出的结论,谁会把难抽的抽了一半的烟退回到零售店,零售店再退回到你这批发店来?最多就是下回不买这种烟。你听说饭馆里,有因为菜炒得不好吃而退菜的吗?没有吧,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有必要操心吗?”

陈梅花拍着脑门放心大笑,然后又狠拍了闫晓梦一通马屁。闫晓梦也不加纠正,任那些掺了水分的廉价恭维话把自己哄抬到半空中晃晃悠悠不愿下来。她的心情真叫一个好,她终于把沉甸甸的心事化整为零。现在,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在孙明畅吴海三面前翘尾巴了:当初要不是我坚持原则,冒着得罪你们的风险,你们上哪儿找这么油大的买卖?哼!

这时,胖和尚急急忙忙跑进来,对陈梅花说:“喂喂,咱们把三五王定个价吧,你看发多少?怪事,这会儿问三五王的人好像突然间多起来。”

闫晓梦说:“你是不是也把三五王搁鸡脚旮旯里啦?”

胖和尚说:“晓梦,你别见怪啊,怪噜烟嘛谁会给它腾要地,能在柜台上放两三条摆个样子不错了,我那儿主打的买卖可不是它。”

闫晓梦问:“你卖多少啦?”

胖和尚说:“一条没动。”

闫晓梦说:“那你就发八一、八二,或者八八,由你定。”

胖和尚苦笑道:“八一八二……晓梦,你可真会开玩笑。怪噜烟赚个块把钱就不错啦。说实话,现在原价有人一锅端我都给,只要能尽快把钱周转出来就行。我们并不指望它赚钱呢。不瞒你说,我们要这十件货,也是迫不得已,见不得你和方会会太近啦。”

闫晓梦陈梅花哈哈大笑。陈梅花把胖和尚推到角落,指着地上已经被拆散的三五王的废纸箱,嗔怪道:“有你这样沉不住气的人吗?”

胖和尚低头看着地上,不相信地:“怎么,都卖啦?什么价发的?”

陈梅花说:“八十。现在你和安普达独家经营,可以俏卖。你要是不想要,我原价一锅端。”

胖和尚往门外退,脸上两肥实的酒窝不停地闪现。

“那怎么行?八十,天,比发老三五还来电!”

闫晓梦跑到安普达那里,胖和尚只分给他一件三五王。现在这件三五王搁在柜台后面,箱都没打开。闫晓梦懒得教训安普达,只快速无言地从箱里把所有三五王拿出来摆在柜台上,生意要趁热打铁。她就这么一站,站了不到半小时,一箱三五王就卖光了。安普达从来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卖过这么多烟,数过这么多钱,手一直抖抖抖。闫晓梦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接到第一单生意时,激动得不会数钱,要数很多遍钱数才吻合。她于心不忍,整个下午干脆都待在36号,把安静分到的洋烟卖掉了大半。

临近下班,安静喘着气跑过来,见到闫晓梦便说:“不好意思,今天开了一天的会。”紧接着问安普达:“怎么样,今天卖了几条烟哪?”

安普达一直处在亢奋中。闫晓梦负责磨嘴皮和收钱,他负责箱里箱外地拿烟装烟,连续劳作了好几个小时。此时,他脸上淌着黑汗,汗痕一条条清楚地挂在腮旁,手抖嘴唇也抖,指着地上的纸箱。纸箱里是一堆乱七八糟还来不及整理的大小钞票。

安静惊讶地:“啊,卖这么多啊?”

闫晓梦凉凉地说:“你每天指望着只卖几条烟啊?”

安静扑过来紧紧地搂住闫晓梦,哽咽着:“这是我接店铺以来,生意最好的一天。你不知道,我都快愁死了。”

闫晓梦说:“你表妹什么时候能来啊?”

安静说:“这个月底。”

闫晓梦说:“再不来,这个店的热乎气散得差不多了,可以关门了。”

安静抹干眼泪,松开闫晓梦,抓住她的双手,娇嗔道:“这几天你要没事的话,过来帮帮我嘛。”

闫晓梦点头应下了,说:“可以,发我工资啊。”

安静笑逐颜开,说:“没问题。”

要靠安普达在节前把这批货卖光,就等着西边出太阳吧。要知道,发货的可不止一家,如果这几天还有其他家的货到,数量少影响不大,数量多,价格立即混乱,掉价成了必然。节前又怎么可能只有一家货到呢。所以,要想挣到钱,就是一个字:快!

安静头回接货,闫晓梦不忍心她挣不到钱,所以,一连几天上午,都上新泰帮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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