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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生变

束缚她的不是藤蔓,不是翠绿的枝条,更不是蓬勃向上的生命

而是扭动着的,散发着血腥恶臭的灵线

它们吸食了血液,原先细细的一根变得无比粗长,足有剑柄大小,刚刚那些是从她身上拽下来的,被丢在地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我……不是……”韩凌芸扶住额头,忽觉掌心温热,再抬眼看去,掌心竟全是温热的血迹,从手掌一路淌到袖子里,潮湿粘腻

她愣愣的看着掌心血迹,忽地想起什么,看向面前之人,终于崩溃道:“这些……都是谁做的?!”

大火连天,整个宫都在烈焰之中,火势一路蔓延到宫内的所有草木上,就连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都没放过,而且这大火是灵力所致,如若身边没有水属性的修道者,恐怕连烧三天三夜也难以熄灭

刚刚一瞬间的失神,韩凌芸惊觉自己竟然是短暂失忆了

就在他们三人后撤之时,韩之尹带着他们刚撤到宫边缘,忽然脚下不稳,三人一同掀翻在地上

紧接着巨大的灵力从她身上冒出,再迟钝的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况且韩凌芸并非迟钝,当机立断发觉是她体内灵力紊乱,连忙探去脉搏,这才发觉她体内正有一股奇异的灵力横冲直撞,势头大有要毁去根基之势

寻常人修道是有内丹的,可韩之尹不同,她是仙族人,血脉里流淌着的是仙血,身为灵体自然也没什么内丹,这股灵力也就没有攻击对象,时间不过刹那,五脏俱损,呕出的血带着内脏残渣

这时候韩岳名就算赶来也来不及了,纵然仙族恢复力再强也无济于事,韩凌芸惊异的发现,也许那灵线就是盯上了“恢复力”这一点,将灵力藏入她体内!

人死不过一瞬,可韩之尹却异常能忍,她推开了围在她身旁的韩凌芸,以手为刃,剖开了自己胸口,在心脏的位置寻找着,将一团不明何物混杂着血的东西丢到了地上———那是一团黑黢黢的灵线,被扔在地上还在不停扭动着,仿佛有了生命力

她速度很快,可即便再快的速度,痛苦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愈合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失血的速度,韩凌芸慌慌张张的拿出了好多补药和灵丹,可全都无济于事

纵使伤的不是她,可她还是感觉呼吸困难

韩凌芸摸了摸脸颊,她甚至连眼泪都还未来得及掉,她只觉得心脏跳的太快太快,眼前虚虚实实,莫非是在梦里

她看着父亲痛不欲生的模样,燃起熊熊大火,要将宫殿和那个人掘地三尺,用火逼他出来

“……凌芸……凌芸……”

韩凌芸闭上眼睛,呢喃仿佛就在眼前,她握住手腕,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

“……凌芸啊…我的孩子......”韩之尹一说话,唇边便涌出大口血迹,止不住的朝外溢出,气音全蒙在胸间,而她的胸前,有一个被自己掏出的洞

“……这是……朽…古……你…….”话未说完,她便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有那双眼紧紧的盯着她,似要将她现在的模样全部记在脑海里,将手上的镯子亲自摘下,仔细地戴在韩凌芸手上

冰冷的玉镯挂在手腕上,韩凌芸握住它,仿佛如坠冰窟,那镯子上的玉是暖玉,却不知为何散着丝丝寒气,从戴上手腕上的一瞬,便有寒气入体

直到现在,她再也忍不了了,试图要将镯子摘下来了,手腕周边的皮肤仿佛被冻伤了,竟然没有一丝知觉

“摘...摘不下来.....”韩凌芸几欲用尽了力气,那朽古就像是粘在她手腕上一样,纹丝不动

不过片刻,那半个手臂便没了知觉

孟韵晟抓住她的手腕,道:“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韩凌芸张口喝斥道,话一说出口,她便悔了,她弱声道:

“......我阿父去哪里了?对......我阿父去哪里了?”

她四下张望着,却只看到了汹涌的火海,人群早已逃之夭夭,身边只剩下了她和孟韵晟二人

“我就应该让他们别过来,为何却偏偏......把那件事当耳旁风......”韩凌芸捂住耳朵,她听见了火焰在燃烧时发出的爆鸣声,似在不远处正有人肆意挥洒火焰

“走,我们先走。”孟韵晟加大了力道,那股劲不容置否:“跟我走,韩家主会没事的,以他的能力,何尝杀不过?”

说罢,他一扶韩凌芸腰际,在火势蔓延到他们脚下之前,逃离了这个地方

直到落地,韩凌芸都是不清醒的,但她并未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在他们赶到一处湿润的池子前,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池子是人工雕刻的,皇宫很大,而他们这般在火海中乱窜,却走入了一处没火的宫内

这里并没有宫人,反而静谧美好的如同梦幻,与外面的火海完全不同

这里潮湿,花丛静静开着,甚至花瓣上还落着水珠,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韩凌芸望了一会儿,待心情平复下来,朝池子里探身而去,对着静谧的水面轻声道:“顾家主,你为何会在这儿?”

仿佛是真应了她声似的,那池子先是起了些波澜,又有水柱从中跃起,不止如此......空气中凝集的湿气以及花瓣上掉落的水珠都活了般,朝池子聚集,不过片刻,一个年轻姣好容貌的男子便如画中人般轻步踏在地面上

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轻轻一摇:“小芸儿,你竟认得出我。”

顾吟折扇一合,制止了韩凌芸接下来的话:“无论你说什么,该帮的我肯定会帮。”

他料到了韩凌芸要问什么,轻眉一蹙,顾家主向来精明,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只是,韩凌芸猜不出,为何顾吟会在宫内———一个小池子里躲着

不过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她掏出怀中的灵药,恭敬地递了上去:“家主是否是受了重伤,凌芸这儿有药。”

“你这小丫头,随了你父亲会讨好人。”顾吟一把抢过玉瓶,一饮而尽

顾吟是战争时期的人,相传水属性的人只有仙族人,而顾吟能使用水,不过是依了他手中的那把宝扇———呼风唤雨扇

而他的妻子,也是一位仙族之人

关于顾家的事,韩凌芸了解不多,只是知道这位仙族之人,诞下最后的孩子便离开了人世,但好在她的子嗣皆传了她的水属性

“还有一件事,萧族人竟是将我打伤了。”

砰!玉瓶被他捏破,碎瓷扎入肉中,顾吟丝毫不觉得痛:“虽然很罕见,但还是将我重伤如此。”

他脚步一轻,无数水珠凝结而成水柱,将他整个人冲上了高处,抚扇一挥,水柱拐了个弯,直冲那火势蔓延的天际!

待人影消失后,韩凌芸这才回过神来,拔足向外而去

只是没走几步便被孟韵晟拉住了手腕,他稍稍用了些力叫她停了下来:“我去看看,你在这儿不要动。”

“为何?”韩凌芸再次望向天边,水与火交融的瞬间,浓浓的水蒸气叫人看不清

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她不由道:“母亲会死吗?”

韩凌芸心想,韩之尹恢复能力那么强,大抵是没什么事,可刚刚的那一举动却让她心有余悸

虽然父亲带走母亲前承诺一定不会有事,可这种预感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

以至于,她根本不敢凭空掐诀算上一算

因为她太害怕了

太害怕了

“会没事吗?”她又继续问了一遍,将手腕从孟韵晟手中抽出,自顾自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她不想听见任何答案

那个貌美的少年垂下了眼眸,拿出一样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上

韩凌芸将那东西翻开,竟是一块灵石,可这块灵石上却很简单,也很眼熟———这竟是当初游愿的灵石

“好。”她握紧了那块灵石,二人相视无言

直到下一刻炸起的爆鸣声,孟韵晟隐去身形而去

孟韵晟走后,韩凌芸独自一人在这宫内转了转———这宫的确有所不同,所到之处皆是雕饰,与二皇子的宫内简直天壤之别

虽说朴素,但并不缺精致,反而有种贵气感

韩凌芸心道这究竟是哪位皇子住在这儿,火势那么大,竟未蔓延到此处

只不过也容不得她多想了,脚边几株植物轻轻摇着,蹭着她的小腿,韩凌芸这才发觉她的裙摆早就丢了一半了

草木因水而生,这种季节,竟也有野草肆意生长吗?

韩凌芸俯身触摸那野草,看不出是什么植物,奇怪的是,这植物在她触摸的一瞬开始拔条生长,不断的变粗长,仿佛下一秒就要长成参天大树

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这株植物的样貌,韩凌芸竟是看呆了,此等速度的生长简直逆天,实在不让人心疑。韩凌芸足尖一点向后撤去,那株植物便如预想的一样,跟着她的脚步追去

这植物的速度不快,韩凌芸轻而易举的便绕开了它,藏在花丛之中,躲开了那植物的视线

说来也奇怪,草木怎会有意识,除非是得道成仙了

韩凌芸手腕一翻,一把剑横空出现在手中———这宫中充满着太多的诡异

她耳畔盛开着美丽的花,香气扑鼻,待她警觉时,那朵花正一片又一片的凋零着,落入泥地之中。而落在泥地里的花朵瞬间枯萎,完全融入了这泥土之中

“……”

韩凌芸愣了片刻,那朵完全凋零的花朵又忽地生长着,从衰败到抽芽又到开花,中间只隔了不到十秒!

四周的花丛同样如此,她置身于此,仿若全世界的花都为她绽放着

实在诡异

仿佛,争先斗艳的向她展示着它们的美貌

只是没等她多想,身体忽地被一股巨力拉住,无数枝条从花丛中钻出,将她牢牢捆在了半空中

这等姿势尤其奇怪,越挣扎那枝条越紧,直到她手中再也握不住剑,脱力的任凭这枝条束缚着,她很想用灵力炸开这些枝条,但带着朽古的那只手完全没有知觉,如冰冷海水灌入体内,半个身子灌了铅似的沉

她停止了挣扎,就这样等着幕后之人出现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窸窣响动,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朝她走来

在看清来人后,韩凌芸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喊道:“萧泽也!”

萧泽也闻言依旧稳步朝她走来,韩凌芸刚松下的气瞬间又提了起来,她想过来的或许是哪位修仙者,但从未想过竟是他!

看他这般信服模样,操控草木束缚她的人,就是萧泽也!

顿时,她又想到顾家主那句被人重伤,难不成......难不成......

韩凌芸又开始挣动起来,只是这次,这些束缚她的草木并没有越捆越紧,而是将她放在了地面上,但依旧没有解绑的打算

“萧泽也,是你做的?”阴影落在她头上,韩凌芸颤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萧泽也却是安静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和木棉,半跪在地上,扶住她的小腿道:“不疼吗?”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韩凌芸这才留意到之前那一摔,全身都是细密的伤痕,膝盖上尤其,只是血早就干涸了

她心道自己挺没用的,仙族人的恢复能力并没继承下来,但恢复也比常人快些

木棉沾了药,萧泽也细心的将血迹擦干,发现伤痕几乎好的差不多了,他仍旧继续涂着药

一下又一下,仿佛眼中只有那处伤口了

“不疼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韩凌芸摇摇头,垂着眼道:“忘了。”

待伤口处理完,涂上药后,依靠恢复力,片刻便没了伤痕,萧泽也万分震惊,收起了束缚她的枝条

“刚刚吓到你了,我只是担心你不肯配合我。”

韩凌芸活动了下手腕,心道怎么会呢?

但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萧泽也,眼中已然没了什么情绪

这段时间的征战让她恍然意识到,因果的差错竟能带走无数生命

“如果是你,我可能不会不配合。”她道

“…可能……”萧泽也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

“所以想让你配合,还是得想想办法。”

韩凌芸被他莫名其妙的笑看的瘆人,她精学五行,只觉得萧泽也的眼中没什么笑意,可面容确是在笑———这正是说明他正盘算着什么事

“在想什么?”韩凌芸直言道:“这里太危险了,你既能操控草木却抵挡不了烈焰,还是早些离开这里为好,因为……”她眼中的悲哀一闪而过:“……这个宫里怕是没有统治者了。”

萧泽也却道:“我知道。”

韩凌芸细细观察了下他的神情,却发觉他并没有很大的反应,论谁的父母亲死后还能无悲无喜?很不幸,如果萧泽也并非是皇族出身,或许他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至少……不要站在对立面……

萧泽也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重了重:“你留下来陪我。”

韩凌芸愣了愣,半晌:“留在……哪里?”

这里吗?原来这偌大精美的宫殿竟是东宫!

“我没有父皇母后了,这里只有我,或许会被他们杀死,亦或登上高位,可我不想这样……”萧泽也继续说道:“这么多百姓我制服不了,我有名无权,皇族所谓的军队估计早就湮灭了,如果你能留在这里…帮帮我……”

这番话,再听不懂就不对了。韩凌芸看着他捉住的手腕,一点点从中抽开,可萧泽也抓的太牢,她还是使了些小伎俩才将其分开

她斩钉截铁道:“我不能留下来。”

“是不能,不是不想。”萧泽也道:“对吗?”

他的眼神太过于殷切,以至于韩凌芸有时不敢盯着那双眼,仿佛会被他眼中汹涌的情绪牵绊住

“不。”她道:“我不想,也不能留下。”

她本修其道,或无所束缚,或行天命

“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而这是你所重要的事……不是我的。”

“我自然不会为你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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