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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预知

“傻了?”

韩岳名一掌拍在她头上,使劲揉了两把:“怎么,不高兴?”

韩凌芸看着那团燃烧殆尽的灵线,嘶哑的尖叫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灰烬

难道不让任何人踏入宫内是因为有埋伏吗?

可即便是埋伏,阿父阿母未必无法制服,那么韩落川找他们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韩凌芸盯了一会儿,抬眸看向同样不解的孟韵晟,仿佛他们刚刚和韩落川的见面只是梦一场

可那真的是梦吗

众人被这一出闹的不敢再前进一步,纷纷驻足在宫外,好奇的朝这方看来。韩岳名将韩之尹手中的剑夺了过来:“受伤了?”

韩之尹就任由他摆弄着检查伤势,她的恢复力极强,这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愈合的差不多了,她垂着眼眸眼神一直盯着那抹灰烬

“没事了没事了,你都解决掉了。”韩岳名将她拉入怀中,抚着长发一下下的顺着背,安抚韩之尹的情绪:“都烧成灰了,什么都没了。”说着,还不忘用脚碾飞这些灰烬

此举动略微滑稽,不过多时,他怀中的人轻咳一声,像条游鱼一样钻了出来

“……快走吧。”韩之尹道,脸上那漠然的神色挥之而去,多了些红晕,顺势握住韩凌芸的手:“你先回家等着,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再来寻你。”

每次都是这样

韩凌芸皱眉道:“事情还没解决?”

韩岳名安抚道:“这次很快,我们保证就一炷香的功夫……”

孟韵晟不知从何处拖过来个人,麻绳将人捆绑的笔直,他手一松,这人笔直的面朝下砸在地上,痛苦的发出哭嚎声:“兄弟!这位兄弟!你放过我吧……我、我也是受命行事,怎么这么多人只抓我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孟韵晟却是弯唇笑了起来:“什么都没问,你倒是都招了。”

他笑的极为好看,那抹黑紫眸在笑意中更加深邃,大抵是到了婚娶的年纪,他容貌少了稚嫩,不再适合用少年来称呼。韩凌芸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与蛮荒时相比,此人容貌变化并不大,但气质却是从头至尾的变了个彻底

如果说当时的孟韵晟是少年心性肆意妄为,带着孩子气的想法,做事也简单明了,粗暴制敌

那么这个时候的他一定是在王座上坐了许久了,早已被战争磨平了棱角,沉稳的叫人害怕,甚至有的时候,他就如同那深不见底的黑谭,谁也望不清

这才不过几年

韩凌芸恍然想起,这短短的几年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它令一个少年变成耸立在江河之砥柱,用数不清的磨难———吾辈俱往,将上下求索

“饶命!饶命啊!”那人惊恐道,绷直了身子,在地上不住的翻滚起来,仿佛身上有烈火在燃烧

“不要......不要!我说……我说…大人,大人说过要在此地围剿所有叛乱者!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他定定望着天边,瞳孔急剧收缩,韩凌芸却看清他瞳孔中倒映的并非是天空,而是燃烧着的火焰

火焰无形,可那人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死命挣扎了两下,在哀嚎中没了声

听说烧死是最痛苦的死法,烈火无穷无尽,直到人化为灰烬才会停止

“他死了?”韩凌芸问道

“没有,只是晕过去了。”孟韵晟五指一拢,灵力从那人身上离去:“审问的一种手段,折磨的并非是肉体。”他快步走到韩岳名面前,恭恭敬敬道:“好久不见,韩家主。”

韩岳名一笑:“之前在楼里见到你,知道你们的计划,便没去多扰。”

韩凌芸大惊,楼中大约是说当日青楼一事,原来当日之时父亲竟是知道孟韵晟的身份,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这才明白过来

见孟韵晟笑的开心,她也不过是撇了下嘴,慢悠悠的挪到阿母身旁,躲在父亲身后

她幼时向来如此,遇事犹豫不决便藏匿在父母身后,为数不多的时光却极少与父母相处,但在一起的日子总是甜蜜的,偶有被带出来的日子,大约是生辰日或及笄礼,她首次见到了京城里豪门贵族的小姐们

她们琴棋书画无一人不会,可她却不同,就连舞剑也并非是她所修习的范围,当众人在她及笄礼时叫她表演,也只能像如今这般躲在父母身后

韩凌芸握紧了剑,她知道哪里是人的死穴,哪里一剑致命,哪里放置阵法,怎么找到破绽一击致命

当同龄孩子问她,你这么精通算术,可否算一算我这真命天子合适来到?

韩凌芸懵了,或许她从未想过用算术来算这些

女孩子们咯咯笑着,摆弄着手上的珠串———这是他们的情郎们所赠

凌芸,你的情郎哪去了?她们笑嘻嘻的追问道

总归有玩的好的公子哥吧?她们调笑道,不禁讲起和少年郎们的故事

年幼的少女们并无恶意,纯粹的情感讲述着过往,可这些过往却无一同她类似

韩凌芸掐空了算术,自然是什么也算不出,什么也答不出

她的及笄礼办的晚,在京城待不过几天便被捉去绝情峰修习,自然也没什么人记得她,更不用说何时出嫁

韩之尹总是摸着她的头,说不急

韩凌芸摇摇脑袋,她也不急

她站在韩岳名身后,仿佛一切都有人顶着,可面前之人只不过是个与自己年岁相当的男人,他却是真正行尸山血海中杀出的佼佼者

“当初绝情峰帮我,孟某至生恩谢。”孟韵晟寒暄了几句,韩岳名是个武痴,他向来对有勇有谋的胜仗感兴趣,尤其是当时蛮荒与异界破釜沉舟的战役,那种局面也能险胜,能想出方法决胜的人不容小觑

“无妨。”韩岳名虽说着,面上却对这个年岁不大的孩子露出赞赏:“倒是你,年岁不大,有勇有谋。”

说着,他拿出黄金面具交与孟韵晟:“多谢,不过你是否早就猜到有人会对凌芸下手?”

孟韵晟看着那面具,也不去伸手接:“皇族当今由第六世萧训掌权,座下又管着十二大族的族长,而韩落川是十二族之首韩族之人,对凌芸小姐下手,是他们打算真的灭族。”

“我将免死金牌给了她,看来皇族依然要拿她下手。”韩岳名道:“如此看来,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孟韵晟摇头道:“身不由己,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很有才略,跟你父亲不同。”韩岳名道:“他就是个做错事害怕的小鬼。”

孟韵晟笑道:“当然,但这并不是他做错事的理由。”

仿佛有太多的前尘过往是他们去经历过的,韩凌芸看着他,少年郎沉稳内敛,这段时间的配合让她觉得这人总在身后为她挡着

她是冲动的,而对方却恰好足够沉稳

韩凌芸挠了挠脸,论性格上来说,还算互补,这段时间的相处不算太差,也谈不上多好

毕竟二人那么狼狈的一面都被对方见到了,估计孟韵晟也是这么觉得

“不对劲。”韩之尹道

她后退几步,一把捉住韩凌芸的肩膀,将人往身后带去:“这里有蹊跷。”

韩之尹五感超群,仙族的血脉大大给了她加持,她转而扣住韩凌芸的手腕,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你刚刚说,为什么不要踏入这宫内?”

“莫非你跑来就是要告知我们这件事?”

韩凌芸心脏狂跳,用最精炼的话将刚刚的遭遇讲了一遍,可她并未从韩之尹脸上看到震惊亦或者不可置信

反而是惊恐,虽然这种神情在韩之尹身上很难看到,但韩凌芸毫不避讳的想,她的的确确是真的看到了

韩岳名脸色一沉,将手边的孟韵晟朝外一推:“中计了,先带孩子们走。”

二人均是没反应过来究竟是哪里中计了,这宫内虽有蹊跷,可刚刚不是将那抹偷袭的灵线烧掉了吗?

电光石火间,韩凌芸忽然想到那句“这世上有的人就是不屈服于天命,不信天命,不服道。”

那么韩落川便是那不屈服于天,不信命,也不服道的更道者

“如果遇到了必死无疑的局,又该怎么办?”

正值夏季,峰中更甚,花树的枝叶开的更加繁茂,此树是桂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叫它一年四季都盛开着,就算是一直维系温度,也不会一直开花而不凋零

就好像......花树的时间被定格了一样

说到花树,据说是在百年前种下的,吸收了峰内的灵气灵水,已经长得比京城的许多树粗壮了

“你又会作何选择?”齐恒笑眯眯问道

齐云漫不经心的摆弄着地上新长出的嫩草,像是在薅土地的头发:“还能怎么办,又没办法改命,等死呗。”

一记灵力弹向他脑壳,齐云慢悠悠的顺势倒在地上:“哎哟!被击中了。”

好不滑稽,韩凌芸捂着嘴笑了起来:“命的确能改,但是会遭到反噬,况且......”她神色动了动:“也没人愿意取心头血将命换出去,无论如何都是要遭天谴的。”

齐恒点了点头

“若是遇到这种局面,恐怕也并非是必死的局。”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任何局面都不会真的没了出路,而是在有限的认知觉得已经是死局,所以放弃了抵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如若是我遇到这种局面,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韩凌芸看着倒在泥地里的齐云,他看似滑稽搞笑,心不在焉,可心里却看的比谁都透亮

齐云闷闷道:“当然,无论是谁都会如此。”

他打起精神道:“无论如何,既然是自己的劫难,如此坦诚,如此接受。”他说完,拍拍屁股跑了

韩凌芸犹豫了一会儿,齐恒忽然道:“你并非那么觉得?”

“我是觉得如果是这样,那么第一个修成仙的人,又是怎么来的呢?”她眨了眨眼:“他在‘人’的局的确是死了的,但若是跳出这个范围,来到了另一个局面,那么原先的死局是否就不再是常说的‘死局’而是新生的开始?“

她期待着望着齐恒的眼睛,可对方只是莞尔一笑,只道了句:“道可道,非常道。”

“或者说,你觉得它是什么,那它就是什么。”

那日并未觉得有什么,可身处局中,韩凌芸是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何为“不可言说”

又恍然大悟那句“跳出死局”又是多么的天方夜谭

心之道,人心之道

探摸出人性后,才稍稍触到了心的壁垒

是水,亦或是流水

是山,亦或是远山

是地,亦或是泥地

是木,亦或是枯木

是静流的溪水,是高远的山峰,是深陷的泥地,是暖风吹来的枯木逢春

“韩凌芸。”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带着浓浓的哀伤

她缓慢的转过头来,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真正停了下来,眼前的物景飘忽,只有鲜红色的血液狠狠刺痛了她的双眼

雷鸣翻滚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腥气,韩凌芸想发出声音,但喉咙似乎没了知觉,她张了张口,没有任何声音

她伸出手,她看到指缝中渗出的血液

那并非是自己的,而是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

仿佛有枝条从那血液中挣扎向上,抽芽生长,以她的手掌为土,缠绕着她的身体,将她当成了可攀爬的枯枝,不断地向上,缠绕,包围......刺入她早已生锈的喉咙,钻入蓬勃的心脏之中肆意扎根,将五脏六腑视为自己的盘据地......

有人伸出手,触碰到她身上的枝条

如此嫩绿,如此蓬勃,和那双想要摧残它们的手

韩凌芸在心底呼喊道,不要碰它

可那人并不理会,而是用双手撕扯她身上的枝条,拔掉缠绕她的藤曼,拽出扎根在血液中的根

鲜血淋漓,弄得那个人的手也是如此

那是带着刺的藤曼,不顾一切想要刺伤外来者

直到最后一枝藤曼被拔出,韩凌芸她心底是怨恨的,可那没由来的怨恨却让她神智一清

她何来的怨恨?

“......走,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好看的人儿握住她的手,那双手漂亮而有力,牵住她手的力道如牢笼般不可抗拒

被这样好看的人儿牵着,任谁都不会拒绝

仿若放在平时,可能她就动摇了

韩凌芸猛地抽出剑,在那漂亮人儿的一声声呼唤中,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待人无力的躺在血泊中,她的眼前终于清明起来了

整个宫殿都在大火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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