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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病重

门帘被掀开的那一刻,应望宗和王红玉两人正坐在炕上;衣衫不整,表情惊慌。

看到自己的儿子,应望宗有些语无伦次,强行解释;说。

“你婶儿…我…那啥…

我来接你弟弟们…

你…你也来了哈;

你…你的弟弟们…

那啥…出…出去了…

我跟你婶儿…不是…

你婶儿的孩子…那啥…去…

他们去你林奶奶家啦...”慌张地系着扣儿,眼睛不敢看人,望向别处。

反观王玉红,脸已经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惊慌失措间,不忘胡乱搭话:

“啊,啊;对…对,是;咋还没回来呢?

我…我去看看…

你们爷儿俩坐…先坐会儿啊…”说着便起身下了炕。

在经过应益言身边时,想借过;可对方不动,她有些错愕,只对视了一眼,就慌忙硬挤了出去;之后,逃似的出了门。

房间一下安静了,只剩下爷儿俩,不知道该说啥。

“你妈…(咳咳)

她在医院怎么样?还好吧!”许久后,应望宗先开了腔,偷摸调整了一下系错的扣子,尽量做到从容不迫。

“挺好的。”应益言答。

“哦。”应望宗道。

又不知该说啥,于是,房间里再次沉寂…

又过了许久,应望宗再开口:“明天上午我请了假,去医院看看你妈!”

“嗯。”应益言应着。

“对了,明儿你多睡会儿,不用做早饭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去外面吃。”语气不变,但语意大有讨好之嫌。

“嗯。”应益言道。

接下来又是沉默…应望宗也没词儿了,脑袋别过一边,无声地看着地面。

不晓得过了多大会儿,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叽叽喳喳的,好像是孩子们回来啦。

小孩子蹦跳地进了屋,但不见王红玉。

没等大人问,孩子自顾说了;是奶奶家有事,要留下处理,就没一起回来。

见孩子都回来了,应望宗没理由再继续待了;便领着孩子们,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应望宗果真如他承诺的一般;一家人在外面吃了早饭。

饭后,先让应益昭带着老三老四,去了王玉红那儿;他则陪着二孩儿,一起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应望宗想叫应益言直接去学校;让他不用跟自己,一同进去了;应益言没说话。

只是,从他不愿离开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他要留下,而且很坚持。

应望宗拗不过他,只好允许他跟妈妈打完招呼再走;于是,他推着车,儿子在侧后方跟着。

待走到一片空地,眼看前面就是病房了;应望宗停了下来,拽住应益言;侧身叮嘱道:“

儿子,你妈现在身体虚,不能受刺激;你知道吧?”

应益言点头。

“那你说,我们该不该再让她操心受累?让她担惊受怕?”应望宗继续问。

应益言还是摇头。

“那…在你照顾妈妈的时候…有些让妈妈不高兴的话,是不是就不能说?

比如…”语气突然故作轻松,应望宗接着补充道:“比如昨天…我跟你王婶儿聊天的事儿;

要是说了…可能会让你妈误会,可能她会生气,会不开心…

这样的话,你说…还要不要跟她说?”

应益言再摇头。

应望宗见儿子这么配合,继续就势道:“那好,我再问你,为什么不能让你妈不开心?”

“因为…医生说,不开心的话,会病的…会更厉害。”

“是妈妈.…会病得更厉害,”应望宗故意强调了一遍,再问“对不对?”

“嗯。”应益言再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都不想让妈妈病得更厉害?”应望宗道。

“嗯。”应益言又点头。

“所以…”应望宗看着孩子,眼神有期待。

“不能瞎说话。”应益言道。

“对喽,儿子真棒。走吧…”得到想要的答案,应望宗很满意;于是撒开拽人的手,转而抚摸了下儿子后脑勺;说道:“看完妈妈…

就快去学校,不然要迟到了。”

“嗯,好。”应益言答道。

交代完,爷儿俩便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见自家男人也来了,高兰芝脸上,挂着难掩的高兴;没等对方到身边,就开始问东问西的,询问起了家常。

见妈妈如此开心,应益言没多说话;如他答应父亲的一般,打了声招呼就去学校了。

高兰芝觉察出了儿子的状态不对,有些发蔫儿,但不觉得失常;小孩子吗?心情总阴晴不定;所以并不在意。

在孩子走时,只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点儿…”便不再理会了。

学校里,楚江月发现应益言成了“哑巴”;一天内,都没说一句话。

课间时,见他一个人,远远的坐在操场边的路牙子上。

楚江月不动声色,乖巧地走了过去。

见对方正低着头,摆弄着旁边的小簇杂草。

楚江月没去打扰,停在不远处,故意保持着一定的长度;随后,弯下腰,学着对方的样子,也瞎摆弄;只是不说话,安静的在旁边陪他。

“江月,我爸…”停顿了片刻,小吸了口气,像鼓了勇气;再次对身边人说:“我爸好像跟别人搞破鞋啦!”不抬头,依旧摆弄着杂草。

“嗯。”楚江月点了点头,没多说,声音乖巧又很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不让我跟妈妈说。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不想瞒着我妈;但是我又害怕告诉我妈。”应益言自顾道。

“嗯。”楚江月道。

“你别老‘嗯、嗯…’的呀!”应益言抱怨。

“我跟你一样也是小孩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呀!不过,我妈妈倒是跟我说过,”

楚江月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对着应益言,接着说道:“她说,

大人有大人要做的事,小孩子有小孩子要做的事;

小孩子不该去关心大人做的事,小孩子该做的...是自己的事。”

“那什么是小孩子该做的事?”应益言一脸懵懂地,看着楚江月问道。

“就是上课呀,学习呀…”楚江月看了眼应益言,又补充道说,“对,还有玩儿,哈哈哈…”

应益言也不知道对不对,但看楚江月笑了,心里好似一下轻松了。

“那大人的事儿就不管了?”应益言像问对方,又像在问自己。

“我们都管不好自己,还管大人?”楚江月竟回答了。

“嗯。那就不管了。”应益言像想通了。

只不过孩子的伪装,很多时候都是拙劣的,瞒不过人,尤其是自家大人;表现得稍微有点儿异常,做妈妈的就能很容易看出来。

起初,高蓝芝误以为是孩子在学校遇到了问题;为了表示对孩子的尊重,想着…只要孩子不说,自己就不去问。

可是等来等去,一点儿动静都没等来,一连就是好几天;高兰芝怕孩子想不开,再憋出毛病来,于是,就旁敲侧击;鼓励孩子跟她一起探讨。

还是孩子的应益言,心思单纯又简单。

在高蓝芝有意的引导下,就把前几天向应望宗,做保证的事抛到了脑后;同时把那天他见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都跟高兰芝讲了。

听孩子这么一说,高兰芝一下子懵了。

看着眼前的小嘴,还在一张一合,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像失了聪,脑袋嗡嗡的。

过了好久,等反应过来,却听见耳边传来:“妈妈,我觉得爸爸是坏人,我越来越不喜欢爸爸啦!”

一句话,立马就把失神的高蓝芝,拉回了现实。

她看着眼前的儿子,疼爱地说:“傻孩子,不能那么说话,更不能那么说你爸爸;要是让你爸听到,他会伤心的。”

“可是…”应益言还想说王红玉。

“没有可是…你那天看到的,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天你爸来,已经跟我说啦;

是你王婶儿…

看你爸爸的衣服有破口儿,就让他脱下来,帮着缝缝…不想,被你撞见,误会了。”

“那王婶儿的衣服也破了吗?那天,我看…”

“别瞎说。”被高蓝芝严厉地打断,她继续道:“孩子,我告诉你;爸爸很爱你,你不能不喜欢爸爸;更不能说爸爸是坏人。听到吗?”

“哦。”应益言低头,语气明显不服气。

“很多事儿,你们小孩子还不懂。”看出儿子有情绪,高兰芝语气开始缓和;她指着病房外,小广场的花圃,继续道:“来…益言,你看到那些鲜花了吗?”

应益言一脸狐疑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妈妈要说什么。

“它们好不好看?”高蓝芝接着问。

“嗯。”应益言答。

“那些花圃里的花儿,之所以长得那么好;是因为有花肥提供养分。

那我问你,你知道花肥是用什么做的吗?”高兰芝引导道。

“泥土。”应益言答。

“还有呢?”高兰芝继续引导。

“树叶。”应益言答。

“还有呢?”高兰芝继续引导。

“不知道了。”应益言摇摇头。

“那我告诉你,那些花肥除了泥土和树叶,还有人或动物的粪便;

园丁会将它们与烂菜叶、水果皮,甚至还有鸭毛、鸡毛、牲畜的蹄角等等混合后;

掺在一起,搅拌匀称,最后让它们发酵,才形成的。

你也看到了,如此好看的花朵,却是长在便便和垃圾堆里。

即便如此,可它们也并没有被影响;而且长出的花儿…不仅漂亮,甚至有些我们还能闻见花香。

儿子,能明白妈妈说的意思吗?”高兰芝神色严肃而认真。

“嗯,知道;是出淤泥而不染。”应益言道。

“你说的那是《爱莲说》里,要表达的洁身自爱;可却不是妈妈想说的意思。

妈妈想告诉你的是,即便我们都知道花有它的糟粕,但不影响我们喜欢它。

我们不能因为只喜欢花朵就把它摘下,因为只要不是假的花儿,失去根茎的它们,就会过早的凋零;也就无从谈“美”了。

引申到人身上也一样,万事万物,你不能只看到不好的。

儿啊…能明白妈妈的话吗?”高兰芝再次耐心的教导道。

应益言眼睛瞪得大大的,胡灵胡灵的转。

“嗯,我知道了妈妈。”他答应着。

看着儿子闪躲的眼神儿,高兰芝知道,儿子没有完全懂;不过没关系,“不着急,孩子还小。”心里这么想着,眼睛慈爱的看着,嘴角会心的笑着。

其实,在她看见儿子紧缩的眉头,舒展的那刻,她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自那以后,高蓝芝的状态越来越差,病情也开始加重;对应望宗的态度,也表现的越来越厌恶。

有时候应望宗来医院看她,想搀她出去走走、或扶她躺下…但凡此时,只要触摸到她,高兰芝都会表现的很激动;不让碰,还会莫名其名的说什么,“恶心”,“别碰我”、“脏”等之类的话。

甚至因为大儿子长相与父亲近似,都能受到牵连;而被高蓝芝冷落。

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生也下了逐客令;建议带高兰芝去更大的医院。

应家不敢怠慢。

于是,应益言休了学,陪着妈妈去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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