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断舍

顾陈年好不容易才把江珩曜安抚好，又劝了他很久，江珩曜才恋恋不舍地撒开了手。然后，两个人才分别，各自返家。

回家的时候，顾陈年的左手腕上，多了根手链。

江珩曜送的。

莹白的珍珠串中，加了两颗黄灿灿的金珠，金珠间又夹着一枚通透的玉石，下方垂着两根细链，坠头也是两颗洁白的珍珠，色泽丰润。

很简洁，很大方，很好看。

估计，价格应该也挺好看的。

盒子里面没有价签，应该是被江珩曜提前拿出去了。但看上去就能猜到，手链不会便宜。

至少，当前的顾陈年，是肯定买不起的。

为了让顾陈年毫无负担地收下，而不是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给拒了，江珩曜还真是费心了。

那个家伙就是这样，虽然平时嘴很欠，脾气也像小孩子似的，一时翻脸了，有时候还需要顾陈年哄哄。但是，小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就会遇过天晴，还是和从前一样嘻嘻哈哈的。

而且，他从不记仇，也不记人。心胸坦荡，秉性良善厚道。

平时貌似不着调，嘻嘻哈哈地喜欢玩笑，但如果他真的做起事来，还是非常周到和贴心的。

江珩曜，你这个大傻子，你这样待我好了三年，你真是亏大发了。

顾陈年苦笑。

你收到的那支笔，也许都不及这手链的十分之一！

也就是你了，把个铁疙瘩，当个宝贝一样。一支笔，都能让你那么开心，眼睛放光，像得了什么稀罕物似的，赶快放进背包里藏着。

你，还有你们，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

何至于！

那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毕业礼物而已。

也是，是我平时能够为你做的太少了！

傻子！

江珩曜，呵，瞧你，真是个大傻瓜！

想到江珩曜，想到两个人从前的点点滴滴，顾陈年的眼角又有点湿润了。

她抬起头，用力眨了眨。

江珩曜，你这样的好，可是，我们却真的不合适！

江珩曜，你不懂。

如果，如果，但凡你能没这么好，但凡你毛病多点，不是这么的好，我可能都不会有那么重的心理压力。

也许，如果那样的话，我或许就可以闭着眼睛，捂上耳朵，继续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想不到了。

和你在一起，是真的很轻松，真的很开心，但压力，也真的很大。因为我知道，我最后是真的没办法回应你的，并且，终将要辜负你！

虽然，我舍不得。

虽然，每当我想到以后，你我终将要各自安好，心里就觉得特别难受！

但我知道，那一天早晚会来到的，并且它将很快就会到来！

我不想沉沦，不想放纵自己。

我也不能，因为害怕！

我害怕自己会沉溺在你待我的好里，我害怕自己会习惯你会依赖你。我害怕，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会无法自拔，不愿意自拔，彻底迷失了自己！

如果，我只是我自己，也许，我愿意不管不顾。

可我，不能只是我自己。

我还有自己必须要面对和承担的东西。那是随着我的出生，就已经被决定，被要求，和被希望的。

我没资格任性，我也不允许自己任性。

我被投之以桃李，自当报之以琼浆。那是与生俱来的爱，和责任。

无法不顾，无法回避。

阿曜，对不起。

你知道吗？平时，和你在一起，看着你嬉笑玩闹，看着你插科打诨，甚至是看着你撒娇耍赖皮，我都是开心伴着伤感，快乐藏着歉疚。

我知道，你用那种方式，是想逗我开心。你希望我是一直开心快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永远都不会烦恼。

所以，你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也并不在意我怎么对你！

我都知道的。

江珩曜，我都知道！

可是，江珩曜，有很多东西，你可能都不懂，可能你无论怎么想，都很难想到。

因为，它们不存在你的世界里，你无需考虑那些东西。

所以，你是很聪明，但你其实，你又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大傻子！

我是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和你一样呢，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能简单明了没有烦恼！

高中的三年里，我已经尽量什么都不去多想了。

可马上要上大学了，我没办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江珩曜，你很好，非常好！但是，我们的现实却是那么的不同！我们要面对的未来，有天堑一般的差异！

你非常好，但我够不着。

我不能自己飞不高，就要把你拖下来！

我不能那么自私，我的良知和自尊心也不允许！

我想过的，如果自己足够的强大，就什么都能兼顾到！如果真的能那样，该多好！可我暂时看不到那种可能，也看不到什么时候可以做到。如果，永远都不行呢？

该怎么办？会变成什么样？

我没有信心！

不，我顾不过来，我做不到！

我不能那么自私的对你！

江珩曜，请原谅我，让我最后再自私一次吧。

别了，江珩曜！

阿曜，不要再见了！

对不起，我撒谎了。这次，我是真的骗了你。我报的志愿，不是咱们约定好的学校。听说，在那个繁华而陌生的大都市里，两个学校分散在一南一北，相去挺远的。

同一个城市，那已经是我心底深处，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了。

江珩曜，你一定要幸福！

你一定会有璀璨而坦荡的似锦前程，一定会有幸福和美满的生活的！

只是，很抱歉，我不能为你做什么。

忘了我吧。

如果未来注定没有什么结果，不如，从最初就索性不要开始！

省的徒生伤感，只剩遗憾。

你说的对，顾陈年真的不勇敢，她真的是个胆小鬼。如果顾陈年真的伤心了，她可能会一蹶不振的。

长痛不如短痛，请原谅，我选择了做逃兵。要离开那么温暖、那么善良的你！

顾陈年，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一颗尘埃，能够散发的光芒，黯淡而微弱。能管的上，顾得了，做的好，极其有限。

我不想拖累你，不想成为你的羁绊，桎梏了你的手脚，让你被动地陷入了沼泽里。

我的自尊，不允许自己那般！

我对你的喜欢，也不允许！

你本来可以做展翅飞翔的大鹏，又何必被动的做地上的困兽？

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巨浪中浮沉吧。

再见，阿曜！

摘下手链，擦拭了眼角的微湿，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脸颊，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后，顾陈年推开了家门。

瞧，清河镇、清渠乡、清溪庄，几间红瓦房，年久失修的院墙，斑驳的铁门，含辛茹苦的父母双亲，相亲互助的姐弟四人，这，才是顾陈年生活的世界。

这，才是顾陈年的人生起点，以及未来千丝万缕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