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腊月里的雪太大了，大的把一冬天里的雪都下完了。

度过了腊月的阴阴沉沉，从正月初一开始，天放晴了，大雪仿佛把天空掏空了，天空变得遥远而深邃，没有白云，只剩下一目望不尽的蓝，广袤的蓝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人们真担心海水倒灌下来，把整个世界吞没。雪是没有再来，可是，呼呼的北方却没有停下来，尤其是在夜里，风发出的巨大吼声仿佛会推翻房屋，把熟睡的人们压死。

这种极端天气在全省是多年不见的，随处可见的倒塌，以及随处可见的破败，给人们最大的启示是加固房屋，尤其是墙和屋顶，墙不能用黄泥了，软的没有筋骨，得用水泥和砖头；而屋顶呢，不能用木头和茅草了，风一吹，没有顶子了，得用厚重结实的预制板了。

这个正月里，徐长生过得十分忙碌。

为了守护堪称命脉的两个冷库，他和徐得意没有回龙靠山，而是住在了场地里。

大年初一，李成功、李成才、刘跃进和刘飞来了，大家欢聚了一场，最豪情壮志的不过是春风得意的李成功和财源滚滚的李成才。

大年初二，他陪着徐得意串了两户亲戚，亲戚们见了他，一不好意思问他的婚姻，二不好意思问他孩子的事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令他觉得很是尴尬。

大年初三，去省城看望徐佑生，徐佑生活脱脱的变了一个人，比上次还热情，不仅言语上非常温柔，而且还给徐得意和徐长生各备了一身新衣裳，她的女儿李燕不哭不闹的躺在床上，脸上总是笑嘻嘻。

大年初四，他把徐得意安顿在佑生家，随着李诚和郭琴一起去了王萍所在的城市。在他们到来前，王萍故意把家里所有李来福的年轻时候照片藏了起来，徐长生是模样和秉性简直便是年轻时候李来福的翻版，她生怕徐长生看出什么端倪。

大年初五，他回到了省城，带着徐得意连夜回了县城。回去时，天刚黑下来，商店门口徘徊着一些顾客，他急忙打开门，又忙乎了一段时间的买卖。

正月十五一过，这个春节的气氛减淡了不少。

正月十六下午，西瓜和苹果已经卖完了，徐长生坐在店里发呆，心里却又盘算起了两个孩子，这时，作为稀客的曲大勇来了，一进门，他破天荒的乐呵呵说道：“长生啊，我来看看你！”

徐长生看了他一眼，动也没动，问道：“有事儿？”

曲大勇的烟瘾大得很，抽出一根点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家妹子执拗的很，你啊，别急，这事儿，大哥给你做工作！这孩子嘛，说破大天了，那也得跟爹过日子啊！你说，是不？”

徐长生听出来了，这是在探试他的想法，曲大勇心里怕徐长生变卦了，不要孩子了。他站了起来，严肃的说道：“大哥，你说的对！我那是那句话，快点把孩子给我，然后给婷婷另寻一个良家过日子。”

曲大勇连连点头，满意的说道：“长生啊，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大男子汉，有担当，有责任。婷婷这么闹啊，纯粹是瞎胡闹！”

徐长生不耻的笑了笑，原来耿直的曲大勇也开始说虚情假意的话了，我是个没有编制的混子，咋能和你们比？他冷笑一声，说道：“别这么说！我的极限是正月里，过了正月，我就去法院投诉状了！”

曲大勇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声音变得冰冷，说道：“你威胁我？”

徐长生脸色平淡的说道：“我没有威胁你，我陈述的是事实！别说法院了，就我我那些朋友，你也见识过得，只要我递个眼神，你家的屋顶便没了！”

曲大勇哼了一声，去年大门和院墙被拆了，报了案，公安局说找不到线索，不了了之了，到最后，他花了几百块钱重新修建。

几百块，那可是一年的进项啊！

他想想便头疼，愤愤的说道：“行！你有种！”气呼呼的离开了。

曲大勇刚走，刘跃进来了，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说道：“长生啊，长生啊，不好了，不好了！”

徐长生凑了过去，看着刘跃进紧张的神色，问道：“咋了？”

刘跃进一手插着腰，一手划着圈儿比划着，说道：“民办转公办的事儿最近要出结果，我去县教育局了，那家伙，教育局的门口全是老师，不少于五六十个。有的举着牌子，牌子写着自己的丰功伟绩，有的敲鼓呐喊，希望教育局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徐长生泄气了，心想：

转正，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说道：“我还以为你爹你娘住院了，没想到是这事儿。该闹事的闹事，那是个人的自由，与咱有啥关系？”

刘跃进瞪眼看着徐长生，赶紧解释道：“咋没关系呢？据说，今年的指标只有十个，稀缺的很。早过了公示期，到现在还没结果呢，看着有那么多闹事的、申诉的，这么一弄，我觉得我没戏了！”

徐长生劝道：“你要相信组织，组织会综合考虑的！”

刘跃进急的直跺脚，眼眶都红了，嚷道：“本来啊，我是相信组织的。可是，我往那闹事儿的人群里一站，便听说，今年的申报名单里，有这领导的亲戚，有那领导的亲戚，还有获得省里和中央表彰的人，还有什么某某某的邻居啊、同学啊。掰掰手指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加起来不下三四十个呢！那些闹事儿的人说，教育局的领导都是墙头草，谁的关系硬，谁是刺儿头，优先选择谁！”他望眼欲穿的看着徐长生，“长生，你说，我还有戏吗？”

徐长生听了，分析道：“实话说，若按工龄算，你是没问题的。若按表彰或业务能力算，你的确悬！要不，你去寻寻闫立伟，他爹不是县里的老大吗？”

刘跃进为难的撇撇嘴，不耻道：“在闫立伟的眼里，我算个什么东西啊，不过是平凡无用的老百姓，他肯定不会出头的。再说了，请客送礼的事儿，我也办不了！并且啊，在申报资料里明确规定不能走后门，一旦发现，终生取消转正资格！”

徐长生嗯了一声，他也觉得这事儿应该光明正大的去干，做事龌龊的话，会令人不齿的，劝道：“要不，等等看！万一，你有戏呢！”

刘跃进又说道：“我看见曲婷婷了，她也在教育局。她和我不同，我是在人群里打听消息；她却直径进了教育局大楼里，不知道是寻哪个领导了？”

徐长生懒得听关于曲婷婷的任何事儿，嘟嘴道：“她爱咋咋吧！”

刘跃进叹口气，继续说道：“上午，在学校办公室里，有人问曲婷婷，你和徐长生咋样了？曲婷婷说，徐长生要离婚，她是坚决不会同意的，耗也得把徐长生耗死！”他可怜的看着徐长生，问道：“长生，你咋招惹了个这媳妇呢？”

徐长生苦苦的低了头，无奈道：“想当初啊，也是被爱冲昏头脑了。但是，和曲婷婷，我是铁了心的要离婚的，坚决不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刘跃进愁着脸说道：“这年头，离婚可是件可耻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