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龟与蛇

众船客听完船夫的描述后，大多面露不信之色，但都下意识往后方的小船看去。

只见小船甲板上已没有其他人，老孙头一个人慢悠悠地摇着船桨……

湖水、小船、老人，这本该是一幅安宁祥和的画面，但众船客莫名感觉到有些惊悚。

“要不……咱们划快点？”船上一位女子怯生生地建议道。

“哈哈，倒也不用怕，即便孙天宝真的在船上也没关系，他可从来没害过人。”船夫笑着说道。

另一边，郑庄走进船舱，对着里面的女子点了点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打量了女子一眼，这女子穿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但面容却颇为精致，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正认真地看着。

这让郑庄感觉有些奇怪，苍月国因为女皇的关系，并不禁止女子读书，但那些女子的家境一般都不错，而这个女子显然不在此列。

难道是家道中落？

若真是如此，倒也难能可贵。

郑庄想到这一路要耗费不少时间，有个人说说话也好，于是主动开口道:“姑娘看的何书？”

“《窃玉集》。”女子像是看到了精彩的情节，头也没抬地回道。

郑庄微微一愣，这名字一听就有些不太正经呀，可这女子毫无避讳的样子，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就像上学那会儿看到学霸偷偷看课外书籍，你以为他在学什么高深的知识，结果一看封面写着“金瓶梅”三个大字！

但这个时候如果学霸面不改色地说，他是在研究这本书的文学性，你说不定还会因此生出愧疚之心，为什么人家就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正在郑庄思绪乱飘的时候，女子突然轻轻合上了书，用严肃的语气道：

“这本书主要讲的是一个书生偷香窃玉的故事，书中的女子甚多，上到官家小姐，下到青楼娼妓，算得上包罗万象，这些女子也是各有千秋！身为男子，不止道友喜欢哪一种？”

郑庄瞬间懵逼，这个世界的女子都这么开放吗？还是此地民风淳朴，所以才这么直接？

不过，咱们连认识都算不上，讨论这些问题真的好吗？

哎，长得太帅也是种麻烦！

咦，不对！

郑庄突然眼睛一眯，这女子没叫他“公子”，而是称呼他为“道友”！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对方是修行者，而且修为不低。

郑庄凝神看去，才发现这女子身上虽无法力波动，但却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与整条江勾连在一起，宛如曲江之化身。

“哈哈，本座倒是看走了眼！”

“小女子江霓裳，见过道友！”

女子微微欠身，然后轻笑一声道：

“道友实在太过自谦，若非是在这曲江之中，又若非小女子对神道气息颇为敏感，都以为道友只是一个普通人，小女子见过不少修行者，但达到道友这般返璞归真之境的，却是寥寥无几！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出自何门何派？”

郑庄连忙回了一礼：“道友谬赞了，本座郑庄，一介散修罢了，观道友之气息，道友莫不是这曲江江神？”

这一礼郑庄倒是真心实意的，虽然他对神道修士并不太了解，但一江正神实在不能小觑，和他那个自封的“雨神”不可同日而语。

“江神？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吧！”江霓裳却是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何意？”郑庄有些不解。

江霓裳在《窃玉集》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叹了口气道：

“小女子给道友讲一个故事吧。我原本是这江中的一条青蛇，虽然懵懵懂懂，但也算无忧无虑。

--有一次我遭遇危险，差点丧命，是一只河龟救了我。从那以后，我们便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一起捕食，一起玩耍，一起修行，我们几乎算是形影不离。

--后来，我们的道行越来越高，彼此都感觉到了一丝契机，谁能将自身的气息与这片水脉勾连，谁便能成为曲江江神！

--我们这样的生灵若想更进一步，这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然后，我们渐渐开始变了，交流也越来越少，而且他时常陷入沉睡，我们的关系也从亲密无间变成了互相猜忌。

--不过最终，还是我领先了一步，提前引来了天劫。”

说到这，江霓裳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仿佛那可怕的场景犹在眼前，半晌后，她才继续道:

“可惜，我因为太过心急，没有好好地巩固修为，而天劫的威力又实在太大，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当时我想，我死了他应该高兴了吧，没人跟他争了，或许他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我恨啊！

--可在天劫就要落到我身上时，他居然引动了自身的气机，毫不犹豫地帮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傻子之前一直都没有去勾连水脉，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争，为了避免与水脉气息勾连，他甚至刻意陷入沉睡。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和他之间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不，或许那个东西一直都在，只是我没有发现罢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天劫之下灰飞烟灭，我哭着问他为什么，他却只是对着我笑了笑，他笑得那么温柔，就像以前每次保护我一样。

--我恨我自己醒悟得太晚，原来，那个东西，是爱！”

郑庄默默不语，为心爱的人而死，确实可敬可叹。

一般来说，天劫只能自己扛，别人无法插手，但他们都是由曲江孕育，气息勾连同一条水脉，又因为朝夕相处，早已沾染了对方的气息，所以天劫才会将他们当作是同一个人。

“最后，我成功渡过了天劫，但并未完全得到天道的认可，所以我也算不上真正的江神。”江霓裳补充道。

“后来呢？”郑庄好奇地问。

江霓裳叹道：“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但幸运的是，他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投胎转世了。所以，我便一直等着他、陪着他，而这一世，他叫孙天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