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洪家的烂泥

杨文才略微思考，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硬顶肯定不是办法，只能拖了。”

拖？吴天佑心思瞬间活络起来。不错，就是拖，拖死他们。记得历史上太平天国就只挨到1864年，天王洪秀全在天京城破之前，就去见他的父亲——上帝去了。

“唉！中枢的命令我们还是要执行的。我看还是把我们现在遇到的困难，向中枢反应一下提出申辩，由他们最后裁决吧。

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要能赢得两三年的平稳发展时间，我们就可以打造出一个较为坚实的工业基础，把浙江改造成为我扬威军稳固的根据地。所以，非到万不得已，不能和太平天国中枢闹僵。那样，对中枢和我扬威军都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我们帮中枢攻取了绍兴三府，他们就不年念旧情吗？继武，这事由你去中枢申辩。”

“是。军帅。”杨文才起身回答。“这个尺度怎么掌握？”

“尽量争取罢了，不行就全部答应。回来我们再想办法。”吴天佑很是无奈地说道。

听到军帅如此说，二人心中安定不少。况且，天京城外的三大势力中，英王和忠王都是一等王爵，而吴天佑的战王是二等王爵，外加一个“视同王爵”的天三驸马。虽然实力上比英王、忠王还强，但地位上却和二王没法比。能否争取到一定的优惠，真的很难说。

贺、杨二人离去后，吴天佑又批复了几份公文。卫兵来报，杭州知府王有龄求见。

王有龄字英九，号雪轩，福建侯官（今福州）人，在听从胡光墉的劝说后，投降了扬威军。他在咸丰五年（1855），就被清廷授于杭州知府，很得当时的浙江巡抚何桂清的器重。

在何桂清因功升任两江总督时，咸丰七年（1857），擢他为江苏按察使，后升江苏布政使。王有龄擅长理财，成为何桂清的心腹，何桂清将所有事情全权委托他办理。王有龄遇事专断，江苏巡抚只是依照执行而已。

任上，王有龄禁止贿送，裁减税捐，享有清誉；倾力打击海盗，整顿民风，保境安民，百姓赞道；建立书院，设置义学，修桥铺路，设仓济民，造福一方，在民间的官声极佳。吴天佑根据其擅长民政的特点，任命为杭州知府，主持整个杭州府的工作。

王有龄果然是有两把刷子。上任伊始，就下去辖区各县巡视调研，督促地方兴修水利，恢复农业生产；整修道路，发展商品经济等。自身为官清廉，大力整治官场的不法行为，使整个杭州官场风气明显改观，成为整个扬威军辖区内吏治最为清明的地方。

其实，现在整个扬威军辖区里的吏治虽然比清廷统治时期大有改善，但官商勾结、欺压百姓、强征暴敛等事件时有发生。这主要是由于扬威军发展太快，为快速安定社会秩序，不得不留用大批前清廷任命的官员，清廷官场原来的很多坏习惯也就流传下来了。

虽然幕僚府大力整治，并成立了干部培训学校加强各级官员的改造，但短时间内，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这也是吴天佑为什么压住扬威军进攻的脚步，停下来搞建设的原因之一。吴天佑希望通过两三年的时间，恢复浙江扬威军控制区域的经济，并为机械化生产打下坚实的基础。同时，在此期间，对各级官员以进行培训改造，清除满清官吏的陋习，提高他们的管理能力，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下官王有龄参见军帅。”

王有龄进来行礼后，吴天佑示意让他在自己侧首坐下。

“英九啊，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是五十有二了，可要多多注意身体。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让手下的年轻人分担分担，你在旁指导监督就是了，无需事事亲力亲为。”

“谢军帅关心。只是百废待兴，趁着下官现在还能动，不得不努力为之。下官这次前来，就是向军帅讨要帮手的。”

看到吴天佑点点头表示知道，王有龄继续说：

“幕僚府现在让我杭州做试点，试行‘官府下乡’。整个杭州府6县，划分了32个乡镇，一时间下官抽调不出这么多人啊。干部管理学校虽然能解决一部分，可缺口依然很大。”

“这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我们还是根基太浅，没用足够的人才啊。这也是我扬威军为什么停下脚步，转攻为守的原因。我现在不光缺官府的管理人员，同样也缺乏战场上合格的军事指挥员。

扬威军在浙江经营，就是要夯实这个基础，为今后的发展做准备。你打份报告给幕僚府，要求在杭州府内考试招收官吏，先解决从无到有的问题。然后联系干部管理学校，增设杭州培训班，逐步提高各级官员的管理水平。你看这样行不行？”

“军帅这样安排，下官就有信心了。”

“有信心就好。官府下乡是大势所趋，可以增强我们对浙江的掌控能力。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创举，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但官府下乡也有很大的缺点，会增大官府的管理队伍，加大百姓的负担。控制不好，是要出问题的。

为什么选择杭州做试点？就是因为杭州经济较为发达，有足够的财力负担。你们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探索，控制好乡镇一级管理的规模，使其既能促进经济发展又能避免增加百姓负担。不要怕犯错，既然是试点试行，哪有不犯错的道理。走点弯路不可怕，只要能及时改正，总结经验教训，你们的实践就一定会成功。”

吴天佑一番话让王有龄感动不已，特别是“不要怕犯错”这句，打消了王有龄的顾虑。说实在的，官府下乡一事并不复杂，只要人手到位按部就班就可以了。可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又使用大量的新增官吏，这完全是新人办新事，不出点问题根本不可能。

现在有了军帅的‘不要怕犯错’，王有龄心里自然就有底了。只是令人想不通的是，面对如此复杂的整个规划，军帅这小小年纪，又是如何能看透这些的？实在是不可小觑。看来这军帅不仅仅是战神，也是治世雄才，前途不可限量。岂是北京城里、天京城里那两位可比拟的。

天京天王府里，天王洪秀全和干王洪仁玕两人正在御书房里商谈。吴天佑的扬威军派人来到天京，对扬威军税赋年缴提出异议，表示无力承担。

其实，不光是扬威军对税赋年缴有异议，英殿也有异议。只有忠殿答应了年缴200万两、40万石粮食的任务。英殿因为仅仅控制庐州府、六安州、安庆府（大部），且和湘军精锐交战，已是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承担年缴。

忠殿控制苏州府、常州府、镇江府、松江府（大部），均是税赋膏腴之地，且战乱影响不大，200万年缴虽然吃力，也是可以完成的。

扬威军就不同了，控制着6府之地，比忠殿军的还大。综合实力已超过英殿和忠殿，且部队的战力强悍，成为天国内最大的地方势力。

“皇兄，天三驸马的要求和忠殿一样，年缴为200万两、30万石粮食。而且是明年只缴一半，后年才全额年缴。这个要求肯定不能答应。

臣弟和幕僚们商量过这个问题，300万两、50万石的年缴扬威军确实应该是可以承受的。臣弟的意思是允许他头年只缴一半。为此前来请皇兄圣裁。”

天王洪秀全沉默了好一阵子没说话，心里头在不断地平衡各种关系。最关键的是，天三驸马他协助中枢拿下了绍兴、宁波、台州三府。说是协助，其实天王了解过来，仗基本都是吴天佑打的，主帅洪蔡元只是陪衬。可吴天佑硬是没有半句怨言。

“玕弟啊，天三驸马这事我看就依了他们吧。攻打绍兴三府时，他们是出了大力的。你不想万一绍兴有事，天三驸马袖手旁观吧？”

天王此言一出，吓得干王出了一身冷汗。意思很明显，你长子的功劳都是人家吴天佑送的，令中枢控制的实地有了大幅增长。你就不怕驸马心凉吗？

“臣弟领旨。”

“玕弟，现在清妖不断逼近，我天朝处境并不乐观。从数量上看扬威军是最少的，可从战力上看，吴天佑的扬威军怕是最能打的了。

你看看扬威军打的仗，基本都是以少胜多且围歼敌军，而且均是清妖的精锐部队。这说明，扬威军不论是战力还是战场指挥，都是出类拔萃，罕逢敌手。我想，在局势艰难的情况下，扬威军对中枢有着重要的作用。

你的担心，朕不是不知道。可是在驸马还没有其他异动的情况下，我们最大的威胁就是清妖而不是他。他反而是对付清妖的利剑。”

“皇兄所言甚是，臣弟谨记于心。只是，他在辖区里施行完全不同的政策，既不传播拜上帝教、也不要求百姓剃发，官府管理、税收、律法等也是自成一体，和我们截然不同。

臣弟是担心，他吴天佑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我们以拜上帝教的形式想渗透他们，基本产生不了什么影响。至于造反，吴天佑暂时不会，因为他一个人也无法应对清妖的全方位进攻。唇亡齿寒，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玕弟，既然这样，我们现在暂时不用考虑他的所作所为，专心增强中枢的实力才是正事。你在绍兴一带推行的新政，朕可是寄予厚望。”

天王把事情扯到绍兴、宁波、台州三府的建设，却让干王有些尴尬了。

自从攻占了三府，洪蔡元认为自己的洪家功劳最大的功臣，完全不考虑这些地方是怎么打下来的。到后来，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下，他甚至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认为自己的镇妖军天下无敌。

所以，干王从中枢派去的官员，洪蔡元都要对他们指指点点，稍不顺意就是又打又骂，在宁波三府里很难开展工作。所以，到现在为止，不仅原来的清妖秩序被打得稀烂，干王制定的政策又无法推行。各地变成了真正的三不管，根本没有秩序可言。

其实，洪蔡元在宁波一带胡作非为的事，天王基本都是了解的。他之所以问干王三府的事，就是意在提醒洪仁玕，不要让他的儿子败坏了洪家的江山。

洪仁玕又岂能听不出天王的意思。可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就不是镇守一方的帅才。准确说，根本就不是才，而是祸害。可自己的儿子，自己不保谁保啊。

“皇兄，臣弟正要向陛下汇报这事。元儿年幼，不善处理地方事务，和中枢派员大都不和，臣弟正准备亲自到宁波去处理这事。让三府成为我洪家的又一坚实根基。”

天王听到干王这样说，也很是无奈。静静在躺在龙椅上沉思。洪家有能力的人实在太少了。除了眼前的洪仁玕可以帮到自己外，包括自己的两个哥哥在内，都是一帮纨绔，完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果要是放洪仁玕去宁波，宁波附近的三府肯定得到稳定。可在天京，就又得自己亲力亲为忙乎了。这些繁琐的政务，他是从心里面不想去处理。没完没了，人都不得安神。

“玕弟，你如果去了宁波，中枢怎么办？你不在，朕的压力就大了。”

“皇兄放心，臣弟只能辛苦点，两头跑。保证耽误不了陛下的大事。不满陛下，犬子也是太不懂事，把好好的三府弄得一团糟。如果臣弟不是亲自出马，可能是无人能压制住他。”

干王这以退为进的手法用的是相当高明。既当面向天王认错，把洪蔡元的丑事摆了出来，也顺便表了忠心，表明自己再苦再累也要把事情处理好。这就是态度问题，态度端正了，一切就好商量。

天王洪秀全并不是离开洪仁玕就处理不了政务。只是他不放心把政务交给外姓人，以免再弄出来个东王西王什么的 ，那就会把人玩死了。短时间让干王两头跑，并不会有多大影响。只是时间长了，这就不是个办法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朕答应你了。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