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愿以此身殉此城
“红缨丫头。”一个守城的中年男子走到她身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迹，沉声道：“离开这里吧，以你的身手，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
“桑伯伯，我不走。”红缨摇了摇头，“还是你带着家人快点离开吧，我们也许还能撑住一段时间。”
“来不及的。”中年男子摇摇头，感慨道：“更何况我们也走不了，我们已经在石城生活了一辈子，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
“留下的那些守城军们也都是如此，这里是我们的家，所以即便是一同毁灭，我们也不愿意离开了。”
“那我亦是如此。”红缨坚定道：“这里也是我的家，大家也都相当于我的亲人，所以我要和你们待在一起，直到最后。”
“但你还那么年轻，而且还在外面军营中学了一身本领，会有更好的前程。”见红缨不为所动，中年男子又说道：“你在外面就真的没有任何牵挂了吗？”
红缨的眼眸微闪，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我的牵挂都在石城了，愿以此身殉此城，城在人在，城毁人亡。”
“你……唉。”中年男子长叹一声，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西域的大军将要抵达，石城上下一时间陷入了压抑。
疲惫的守城军或者就地坐下休息，或者静静地与妻儿老小待在一起，享受难得的安宁。
实力差距太悬殊，人们反而变得平静，老弱妇孺们拿着简单的武器站在护城军身后，或者陪在他们身边。
红缨独自坐在城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远方，微风拂动她的发丝与红缨枪的那一抹红交缠，更添几分凄美。
她看的方向正是南竺国都城，那里是千佛寺，视野中却迟迟没有出现她想要看到的那个身影。
……也罢，他不来也好。
她的目光又落在远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西域军中，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现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要来了吧。
至少他还能好好地活着，这很好。
“西域军要开始进攻了，各位做好准备！”
警报声打断了红缨的思绪，她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又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神色从容又平静，就好像是要参加一场宴会，而不是上战场。
“列阵，防守！”她举起了武器，清脆的声音在石城前回荡。
西域大军来势汹汹，今天他们对这座城势在必得。
双方几乎是很快便短兵相接，因为石城的远程武器已经所剩无几，护城军几乎都来到了城门前参与近战厮杀。
鲜血四溅，尸横遍野，红缨穿梭在敌阵中，几乎是麻木地一次次挥动武器。
她不去看石城的守城军倒下了多少，也不去看有多少敌人被斩于手下，她只是不停地战斗，战斗到无力再继续为止。
西域的几个随军修炼者早就盯上了她，看出这个少女的修为是目前守城军中最高的，也是身手最好的。
所以他们便联袂朝红缨杀过去，封堵住她所有的退路，各种攻击不断招呼过去。
不过红缨也没想过要退，退也没有地方可退。
不断有攻击命中她的身躯，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还在奋力厮杀着。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石城前一片混乱，鲜血混合着雨水流淌，人们甚至有些看不清敌我。
红缨狠狠地将长枪贯入一个西域修炼者的胸口，正待回身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接下来便是零星的呐喊声。
“城门被破了！城门被破了！”
红缨的心神瞬时大乱，顾不得别的，转身拼命地就往城门前冲去。
她看到了残破的城门后熟悉街道的一角，看到了门后老弱妇孺们惶恐的眼神，他们无力的抵抗挡不住西域军残忍的屠杀。
护城军们发出悲鸣，拼命地想要回防，却被淹没在敌人的洪流中。
红缨左肩中了一刀，右肋被劲气击中，身上伤痕累累，即便如此她也在奋力地突围，希望至少能再靠近城门一些。
西域军已经冲进了石城，开始大肆破坏，她拼命想要守护的一切就这样被轻易地践踏。
一掌狠狠地击中了她的后背，红缨喷出鲜血，不甘的泪水混合着雨水从脸上流淌而下。
明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正到了这一刻，果然还是好痛……
对不起啊，小和尚，没法让你看到石城最美的时候了……
又是两发弩箭射中她的后心，红缨的身影终于扑倒在地，距离城门仅有咫尺之遥。
但这点距离却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就好像她与等不来的那人。
大雨中，一个穿着僧衣的身影正在飞快地奔跑。
他甚至顾不上做任何防雨措施，也不在意有些狼狈的形象，就这样顶着大雨飞奔。
远远地看到一片混乱，他的心便提了起来，速度更快几分，疯狂地冲过去。
“快看那边，好像冲过来一个人！”西域的一个将领注意到了他。
“什么人还敢妨碍我们不成？”另一个将领不屑道。
“好像是个和尚……千佛寺的人？”第一个人眯着眼睛，有些迟疑道。
“千佛寺的人？！他们不是闭庙了吗，怎么还会派人来？”另一个人疑惑道。
“好像就一个，还是个小和尚。”观察了一下，西域的将领便说道：“算了，不管他就好，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于是西域军队无视了冲过来的小和尚，继续着他们的攻城行动。
小和尚自然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无言，他从千佛寺逃出来之后，就日夜兼程赶往石城的方向，但是由于这里距离都城实在是太远，现在又是战乱时期，他一个人跑过来不知费了多少事。
看着石城残破的城门、破裂的城墙，还有城门前遍地的尸体和鲜血，无言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顾不上想，只是飞快地冲过去。
幸而西域的军队并不想招惹他这个千佛寺的人，他才得以顺利来到石城前。
可是……还是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