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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答谢与出继

第二日吃晚饭时,苏惟生便听负责采买的张妈说,

“有个胖墩墩的贼子,不晓得怎的偷偷钻到了韵衣坊的二楼,唐突了满屋子的贵人女眷!身上还搜出不少金银玉器,当场就被拿住,却发现是个哑巴!转头送到县衙打了板子,判了徒三年!”

韵衣坊?哑巴?苏惟生眉峰微动,却并未插言,只听周氏母女七嘴八舌地询问。

为这事儿苏茂谦与曹承沛还很不解来着,“照我说这种人就是打死都不为过,怎的就弄哑了,关上三年了事?”

他们自然猜到所谓的贼人就是昨日的登徒子。

苏惟生却与何轩对视一眼,后者含糊道,“到了牢里,出点意外是常事。”

两人也并不是笨人,略想一想就明白了,均有些不寒而栗。不过转念一想是那人咎由自取,倒也没落下什么心理负担,转眼就忘了个干净。

没想到几天后,一位姓杭的公子找来了苏家。

杭公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一名秀才,据说是前年考上的。一身银白锦衣长袍,姿容秀雅神情温和,自称林小姐的表哥,是过来道谢的。

原来那日他陪同表妹出城游玩,却不想表妹无拘无束惯了,受不了身边围着一大堆人,干脆甩掉丫鬟婆子自己偷偷跑掉了。

杭公子那会儿与静烟寺方丈下棋入了迷,一时也没发现。却不想……若不是有苏惟生几人相救,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互相见礼之后,他再次郑重抱拳道,“那日表妹顽皮,在山上崴了脚,幸得苏公子一路护送……姑母让我带了些谢礼,还请务必收下。”

崴了脚?这个说法倒也不错,只是不知那林家是个什么情况,竟让个表亲上门致谢。何况出了这等事,林家竟不避讳身份,着实有些奇怪。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苏惟生也不想多问。

见苏正德夫妻并无异议,又看停在门外的马车与同行的几个下人,知这家非富即贵,便也爽快地收下了。

杭公子见此笑意更深了几分,“我家在博阳府顺宁街,苏贤弟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苏惟生也拱手道,“若有机会去府城,必定上门拜访。”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杭公子便告辞了。

待回头清点时,才发现这份谢礼送得颇为贴心:五十两银子,杭绸江绸各五匹,颜色花样也是适合女子的居多,另有知味斋的点心若干盒。此外还有两本书,一本《七言格律》、一本《全唐诗解读》,翻开一看,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字虽小,却笔力遒劲、字走龙蛇,应该不是杭公子的笔迹,十五六岁的人不会有这等刚劲的笔力。

苏惟生不禁暗叹,“连我不擅诗赋这等小事都能打听出来,这林家与杭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不过说到姓林的人家,平宁县确实有位姓林的举人,只是听说性情孤高目下无尘,与苏正文这个“小小的秀才”并无来往。

况且一个县城的举人之家,如何能调教出王妈妈那等有气度的仆妇?苏惟生略加思索,便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一家人对苏惟生救人的事有些好奇,后者自不会讲出实情。只顺着杭公子的说法,说是那位姑娘在山上崴了脚,他们四个把人送了回去。

第二日到苏正文的私塾,才知道另外三家也都收到了谢礼,只是没有自己多。

最先听到动静的本就是苏惟生,苏茂谦等人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那位十五六岁便中秀才的杭公子让几人深受刺激,眼下都只想加倍努力,争取明年一举通过县试和府试。

如此到了年关,苏家又迎来了一件大事——出继。

用苏澜的话说,“怎么也得让长生先摆脱上房那个泥沼,干干净净地去考试!”

在此之前,苏老爷与苏五老爷双管齐下,又用了苏正宗新得那个儿子苏惟明长大后的前程利诱。

苏老头本就厌恶苏正德这个次子,哪怕苏惟生来年就要参加县试,他的怨憎之心也无半分消减,便答应了过继之事。

不过却提了个要求,

“那畜牲再看不上我这个糟老头子,三十多年的生养之恩总不能不报吧?我也不贪心,五百两银子断了这门亲,从此两不相干。以后不论他要做谁的儿子孙子,都不必再认我!堂叔也不必叫了,我没有这样的晚辈!”

五百两断亲银子?可真敢开口啊!寻常农家一年用度不过三五两,若不出什么大事,五百两都够花一辈子了!

这死老头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大房打算!可不是么,前程有了苏老爷作保,再拿上五百两银子,置上些田地,日后考学娶亲怕是都不用愁了!

再说,苏正德家是出息了,可这五年来对外宣称每年不过百八十两银子的进项,日子一向过得低调,田地买得也不多。

因此在各家眼里,也不过是比清水村村民过得好些罢了,林地田产宅子不要银钱的吗?真要拿出这五百两,可不得倾家荡产?苏惟生日后可还要科考的,处处都是花销,这老头子的心是真毒啊!

见二人目瞪口呆的样子,苏老头更是得意了几分,

“那畜牲这几年买房置地,每年却只拿回一百文钱,把我这个做爹的当叫花子打发呢!”

既然脱离了掌控,那就最后再宰上一刀,也不枉那杂种吃了这么多年苏家饭!

苏五老爷嘿嘿笑道,“你自打你的主意,害的是你儿子,与我何干!做弟弟的只告诉你一件事,当年那冯家姑娘回来了!嫁的还是个六品百户,听说武夫脾气都不太好,若知晓了当年事,你的宝贝大儿子会怎么样?”

冯家应当不会将旧事尽数告知女婿,原本苏五老爷想着找个人偷偷捅到那百户面前,让苏信家吃个闷亏的。当年的冯家姑娘如今早已生儿育女,也不受有太大影响。

哪知道长生求到了跟前,他对这孩子一向欣赏,只好暂时放弃先前的打算,先助正德一家脱身了。

“你……你!你敢!”苏老头惊怒交加。

哪个男人受得了绿帽子,就是陈年的也不行!自家无权无势,若再失去族中庇佑,万一那人真报复起来……

苏老爷在一旁闭目养神并不插嘴,看在苏老头眼里,就是不肯管的意思了。

苏五老爷嗤笑一声,“又报复不到我头上,我有何不敢?最好废了那心术不正的臭小子,那才叫大快人心呢!”

苏老头老眼中透出怨毒,死死盯了苏五老爷半晌,最后颓然低下了头。

消息传到县城,苏正德一家自然高兴。但为了不给人留话柄,还是在苏正文的建议下给了一笔断亲银子。

苏老头今年五十七,赵氏五十六,苏正德便决定按照每年一百文的养老钱,算上四十四年,合计四两四钱,一并给了苏老头。

随后双方签下了断亲文书,日后生老病死再不相干。按苏老头说的,过继之后,连“堂叔”也不必再叫了。

年三十那天一早,苏老爷便召集族人开了祠堂,将苏正德一家人的名字从“苏信”那一行划去,写到了“苏佑”的名下。

苏正德与苏惟生在灵前郑重磕完头上完香,以后便是苏佑的子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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