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临产

端端正正的檀木盒子，约有手臂大小，祥云的纹饰雕刻其中，大方质朴，似是年头有些长了有了掉色，边角带着磕碰，有了些修补的痕迹。

打开盖子便是几个精美小巧的香囊、荷包陈列其中，各个漂亮精致，只是布料陈旧、金线抽丝、络子上缀着的的珠宝也失了水头，显然是年头太久的缘故。

只是，这般老旧的东西也被细致的保存，盒底用寸金的蜀锦做来柔软内衬，生怕损耗这些物品分毫。

原本熙禾也是有些预料的，只是亲眼见这些象征着亲密情谊、夫妻伉俪的物件到底心绪涌动，一瞬间，仿佛有一根粗壮的锥子狠狠砸向心脏，用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控制住心神动荡的情绪，袖子下的手若不是孕期未带护甲可能早已划出道道血痕。

“不过是一些不要紧的老物件，苏培盛，把盒子扔出去。”

面对熙禾强忍着的平和，胤禛只觉得一颗心都在往下坠，本已做好承受狂风骤雨侵袭的他有片刻的失神，但随后就是浓浓的担心，再看向这盒子时哪还有追忆往昔的感慨，只恨不得眼前从未见过它们。

这样的彷徨无措的主子爷苏培盛也是少见，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先福晋确实已经败了，原本这几日王爷将柔则福晋的遗物取出来，他还以为是怀念元妻，未想到福晋都无需出声就可以让这些珍藏了这么多年的物件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后宅女眷做的物件哪里是能随意扔掉的处理，那得处理的连块碎布料都不能剩，方才不会有影响先福晋闺誉和主子爷名声的可能。

想到此，苏培盛脚底抹油一般赶紧离开，生怕晚一步就被身后氛围诡异的夫妇俩寻了错处处置。

“卿卿，不过是些柔则当年的遗物，这些日子见你孕期百般不适，我总梦到当年，生怕你也离我而去，让我再尝生离死别的催心之痛，所以这才忍不住怀念感叹，人死如灯灭，卿卿才是我如今的心上之人。”

见熙禾死撑着立在原地半点不动、如玉的面容上晦暗难辨，生怕她多想的胤禛赶紧解释，此时倒是伶牙俐齿、半点不隐藏，一点没有王爷的架子。

这话说的~~

熙禾一时间差点破功~~

就这么伏低做小吗？你夺嫡的威严呢？你冷面亲王的霸气呢？

“我竟不知，自己的夫君百般焦急之时还要向柔则姐姐倾吐愁绪，倒是显得我这个活人没有半分体贴贤良。”

不要砌词狡辩，担心怀孕的妻子就可以去看前妻的遗物一吐愁思？担心怀孕的妻子就可以留着前妻的遗物睹物思人？担心自己就可以将书房放满前妻的痕迹，恨不得相依相伴、生死相随？

那这眼前一幕还是她的错了！

此时的熙禾头脑异常的冷静，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不断闪动，一双明亮清澈的双眸看得胤禛心里发苦。

没有想象中的哭闹、没有想象中的暴躁，但此时满是讽刺自嘲的熙禾却让他万分紧张，恨不得多张几张嘴好好为自己辩解，这样才能将熙禾眼中的冰冷尽数消除，恢复往日的情谊温度。

“是我的错，卿卿贤良淑德、蕙质兰心，与我一直都心意相通、举案齐眉，是我一叶障目困在过往，往后必当挥剑斩情，再不做出让卿卿难过的事情。”

嗯~~

挥剑斩情？那就是心底还有情，熙禾听了这话更是心绪涌动，难耐的轻抚孕肚，整张脸苍白的仿佛书桌上上等的宣纸，柔软洁白却又不失韧性，眸光依然锋利，刺得本就心怀歉疚的胤禛更是担心不已。

胤禛往前迈步，熙禾便虚弱的往后退步，直叫他更是着急，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心中的酸涩仿佛结出了果子，只是这苦果还得自己咽下，毕竟，是他最近多想起柔则、是他吩咐苏培盛将柔则的遗物从库房中，是他先来翻阅柔则生前喜爱的山川游记，是他时常缅怀当年与柔则夫妻伉俪的情意。

熙禾没有半点不好，他对熙禾的心意也不容质疑，只是心底到底还有一丝那个绝代风华女子的影子，风吹不灭、火蚀不侵，是惊艳了他整个年少时光的人。

“我是哪个牌面的人，哪里敢让王爷与先福晋情断，今日是我造次，这便先回了，不打扰爷回忆往昔。”

又是自嘲的一笑，仿佛开到荼蘼那最艳丽清绝的花，熙禾的唇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苍白，本是决绝转身却在下一刻身子一软跌倒，幸而胤禛一直关注着，大步向前惊慌的将熙禾抱在怀里，下一刻，哀绝的声音透过厚实的门帘穿出：

“苏培盛，叫太医！”······

与此同时，留在同心苑的钮祜禄氏将小火煨了两个时辰早已香味扑鼻的罐子拿下来，刚准备倒入碗中已做保温留给即将生产的女儿，却下意识的心中一慌，差点打翻了手中的汤盅。

不好的预感开始涌起，钮祜禄招呼着手脚伶俐的小太监往前院去看看，心神不宁的回到房间里坐立不安。

没过多久，只听到一阵忙乱的声音在院子里闹腾，下一秒，惊慌失措的本是跟着自家茉雅奇去前院的贴身丫鬟苏叶苍白着脸进了屋：

“夫人，福晋突然临产，请您快坐镇，保护主子和小主子平安。”

那一瞬，心中的慌乱有了实感，钮祜禄氏赶紧随着苏叶出屋，想着赶紧到早已准备好的产房护佑女儿生产，任是苏叶平时再是稳重也架不住是个没有经验的小姑娘，谢氏虽有经验也到底是个奴才，还得福晋的额娘亲自坐镇才好。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茉雅奇临产期就在这几日，接生婆子都是经过雍亲王府和瓜尔佳府重重筛查后隶属于胤禛掌管的镶白旗的身家清白之人，再是放心不过。

产房中物品一应俱全，茉雅奇身边的零榆也是一身医术随侍左右，虽仍有担心，但钮祜禄氏也不慌，只想着一定要保证自家茉雅奇的性命，若是遇到保大保小的问题，就算是拼了瓜尔佳一族的势力也定不能让雍亲王做了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