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马德亮交差
马德亮是个办事细致牢靠的人。
他答应了沈小北帮她找物证,便一心想着一定要帮她找到。
做记分员,他行动自由很多,按沈小北交待的,一些阴沟,杂草树木茂盛,扔东西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他都特意留意去找了一下。
但找了半个多小时,没任何发现。
他们这个生产队里有好几户社员家里各养了几只鸡,粮食都不够人吃饱,鸡自然更吃不饱,所以这些鸡成天到处找虫子,找食物吃。
哪个犄角旮旯但凡有点食物渣子,一般很快就会进到这些鸡的肚子里。
所以马德亮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后,便觉得应该转换下思路才行。
他应该到这些鸡平常不会去找食物的地方去找。
鸡不会去的地方,一是四周远一些的庄稼地,这个不用去找,因为庄稼地里一般都有人在上工。
还有就是河边。
他们这个生产队的后面是一条长河,前看不到河头,后看不到河尾。
鸡不会游泳,只喜欢在陆地活动,水边一般很少去,反正马德亮从未在河边见到过鸡出没,鸭倒是偶尔能看到。
想到这点后,他怀着碰运气的心情马上去了河边,走下河岸,沿着水边的杂草一路慢慢查看,慢慢向前走。
在一处杂草茂密的地方,他终于发现了一点儿异常。
这里竟然散落了零星的白米,他忙把米一粒粒捡到手上,装进了裤子口袋里。
然后继续向前查看了下,发现前面也有泥地和杂草上沾了一些零星的白色粉末,他用手指沾起来捻了捻,又放在嘴里尝了尝。
确定这应该是面粉,便马上把沾了面粉的杂草扯下来了两根。
三种食物发现了两样的踪迹,马德亮猜测,红薯应该就是扔在这块儿的水里了。
他忙脱掉鞋子,卷起脚裤,沿着河边的淤泥,赤着脚板一路摸索。
摸索了不久,便在一块淤泥上发现了一个个头挺大的红薯。
见到这个红薯,他掩饰不住的兴奋,又接着找,不过找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再找出来一个。
不过,这也已经够了。
这说明,沈小北的猜测是对的,他可以拿着这些物证向她交差了。
马德亮拿着这两个还沾着淤泥的红薯,及沾了面粉的杂草,在附近拾了几片大树叶将它们包起来,然后去找沈小北。
上午在田里插秧,沈小北一直三五不时直起身子,看看马德亮在附近没有。
他一来,她很快就发现了。
见他也看向她这边,而且好像挺开心的样子,手里也拿着用树叶包的什么鼓鼓的东西,沈小北马上跟不远处的樊慧芳交待了一句,说她又肚子不舒服,去上个厕所。
“真是懒人屎尿多!慧芳姐,我看她就是想偷懒!”
孔婉婉见沈小北今天已经跑了几次厕所,对她很不满。
不过樊慧芳并没把她挑拨的话放在心上,粮食丢了,她情绪低落得很。
沈小北去了离庄稼地最近的一个厕所,不过说是最近,也挺远的,走路要好几分钟。
马德亮跟她特意隔一些距离,跟在她后面。
走到一个无人处时,两人才交谈起来。
“马记分员,是不是找到物证了?”
“对,沈知青!你看这两个红薯,还有面粉,还有这些米粒,都是我在河边找到的。”
“在河边找到的?河边每天早晚都有人洗衣服洗菜,这我倒是没想到!真是幸亏马记分员了,还是你心细,竟然想到去河边找一找!”
“呵呵,沈知青真是太过奖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拿着这些物证跟那个人去对质吗?”
“对!不过等上午收工了我再找她谈,这些物证,还麻烦马记分员帮我先保管。”
“好,那你什么时候要,随时找我。”
“嗯,谢谢马记分员,那我先回去继续上工了!赶明儿个我去县里时,会带份小礼物回来给你作为答谢的!”
“沈知青真是太客气了,不需要不需要,举手之劳而已,我怎么能收你礼物呢?”
“好了,马记分员,礼物的事,我就是先跟你说一下,你也先别一口拒绝,到时看了再说需不需要嘛!就这样哈,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
“哎——”
沈小北爽朗地说完,便马上小跑着离开了。
马德亮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不过也不知该说什么,随即露出一脸含蓄而开心的笑容。
她要送给他一份小礼物,会是什么呢?
马德亮虽然嘴里说不需要,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小期待 ,毕竟活到20岁,他还从没收到过任何礼物。
……
沈小北他们几人中午收工回来一会儿后,马继全便过来了。
樊慧芳和邓育良招呼他坐下后,大家一起在堂屋里商谈昨晚粮食失窃的事。
“几位知青,我想了下,觉得你们粮食失窃的事,要不,咱们一起报到大队部去,看看大队书记同不同意派两个人过来咱们生产队挨家挨户查查。”
“不过啊,就算是大队部同意帮咱们查查,咱们也不能抱太大希望。”
“你们丢的这些粮食,家家都有,只是数量不同。到时就算是查到了哪家的粮食数量有些不对,我估计人家也能找得到说词。”
“这人家要是打死不承认的事,咱们到时也不能强行给他定性,说是他偷的,让他把多的粮食还给你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马继全这话,樊慧芳他们几个听了并不意外。
一家东西被偷了,就派人搜所有人家,别人一般也是不愿意配合的。
马继全这么说,也就是走个过场,实施起来并不现实。
他其实是想委婉地表达,这事还是算了,肯定查不到是谁偷的,你们只有认倒霉,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这种话,他有些不大好意思启齿。
“马队长,你说的有理,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事很难查出来是谁偷的。而且,由大队部派人来挨家挨户查,大家也未必肯配合。”
“我早上告诉你这事,也是一时心急。这如今想了一上午,我也能接受了,就当是倒了一次霉运。”
“这人活在世上,不总有走好运,也有走霉运的时候吗,谁也很难例外。”
“所以,你也不用再为我们这事操心了,我们这个月的口粮,我们自己会想办法的,你今天能借半斤米给我们救急,我们已经很感激你了,就不再多麻烦你了!”
“害你大中午的还专程过来跑一趟,我其实都怪不好意思的!”
“是啊,马队长,慧芳说得对,我们这个月的口粮,我们几个自己想办法。你每天要管一生产队的事,我们这点事就不用麻烦你了,不用麻烦你了哈!”
邓育良一听到马继全说,让大队部派人来生产队挨家挨户查,他就知道这事是行不通的。
这不合情合理,也不合法啊!
凭什么你家丢了东西,就去别人家查,又没证据。
他是个读了十来年书,尊重文明,尊重德行的知识青年,这种野蛮且无用的处事方式,他打心眼儿里不认同。
所以,见樊慧芳也已经决定放弃查这件事,他便马上跟着附议。
“哎,你们果然都是有知识的人啊,个个都这么通情达理!你们能接受这事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你们下半个月没有粮吃了,我作为生产队长,自然还是要管的。”
“要不这样吧,下午上工集合时,我给大家提一提,看有多少人愿意借点粮食给你们应应急,你们以后还给他们就是了。你们看行不行?”
“慧芳姐,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听到马继全的建议,沈小北果断地对樊慧芳低声耳语了一句。
樊慧芳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一下,她又接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马队长,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我们有六个人,六个脑袋,十二只手,我想,不至于真的会饿死。”
“是啊,马队长,我也赞成慧芳说的,口粮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文礼,三位小妹,你们是什么意见?也表表态嘛!”
“我也赞成慧芳姐说的,我们自己解决。”
“我也赞成!”
“那文礼,孔小妹,你们呢?”
“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哪还有什么异议啊!”
“那我也没有异议。”
六个人全部一致表态,自力更生,自己解决口粮问题,不公开跟生产队的社员们借。
马继全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公开提出向大家借粮,他作为生产队长,肯定又要带头借一点粮食出来。
他不是小气,不愿救人于困顿之时。
而是实在家里有好几张嘴要吃饭,三个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的粮食也实在不够吃。
早上让女儿送半斤米给他们,媳妇都挺有怨言,说他打肿脸充胖子,穷大方!
不过还算好,媳妇知道顾忌他这个生产队长在外人面前的面子,心里再不舍得借,还是借了。
马继全又跟大家聊了一会儿后,才起身离开。
他一走,樊慧芳马上迫不及待地问沈小北:“小北,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嗯,确实有。”
“哟,咱们现在可马上就要山穷水尽了,你要是有办法,就赶紧说出来,别成天专说大话,却不见你兑现!”
“放心,等我三分钟,我出去一趟,回来就能兑现!”
“哎,小北,你去哪里啊?”
沈小北淡定地对一脸讥讽的孔婉婉说完,便马上跑了出去,留下大家一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