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夕阳无限好
站在咸阳的宫城上看去，夕阳就像挂在城楼上一般。
橘色的圆盘浓郁的光芒，染红天际，静而雄壮！
这时又过了几日。
有了吕不韦提供的资源，赵政又招募了两万大军。其中五千是新获得的兵种，大秦游骑兵！
眼下，唯一的问题便是谁来统领这支军队前往前线。
“夕阳无限好啊。”赵政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
只是近黄昏。
“你是喜欢将落的夕阳，还是初升的照样一点?”
赵政抬高语调问道，他没有回头，但跪在他身后的人很明白，君王是在问他。
章邯抬起头来。看年龄他约莫四十来岁，发丝根根分明地梳起，胡须短短硬硬，看着很简洁清朗。
章邯很清楚，赵政此问，不是问他景色，而是问他的打算。
早些年，章邯曾是吕不韦门生。后来原主秦王将他调到了身边，出任禁军副统领一职，性质类似于‘被污染的遗物’。
赵政这是以夕阳譬喻吕不韦，而将自己视作日头方升！
这不算特别难的问题。
这些年秦王励精图治，谁都能看出，秦王才是秦国的未来。章邯几没有犹豫，高声道：
“夕阳虽好，终将落下。如日方升，霞光万丈！臣自是更偏爱初升朝阳一点！”
“呵，你倒是个实诚人。”
赵政回头看了章邯一眼，笑意意味不明。他拍了拍手，拍掉沾上的灰尘，道：
“从今日起，你便去掉副职，正式出任禁军统领之位！”
赵政轻描淡写地陈述，在章邯听来却如惊雷炸响。他呆在禁军副统领之位三四年了，未有寸进，其中煎熬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而赵政一言，便将之擢升。其中滋味，不言而明。
章邯没有得意忘形，仰头望向上侧的赵政，道：
“臣身无寸功，何以得此恩典?”
“你别着急，现在没有，但很快就会有了，”
赵政负手侧身，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六国伐秦，于你亦是机会。我打算派你率一支援军前往函谷，听候白起差遣。来日若是立下战功，加官进爵，自是不在话下。”
章邯闻言，眼中不觉泛起精光。刚得进位，赵政此刻许诺的前景在章邯看来自然不是空话。他猛然伏低身子，郑重高声道：
“臣定不负大王恩典！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一次，赵政没有回答，径直转过身去，背对章邯。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夕阳，这位初来乍到的秦王嘴唇紧闭，若有所思。
…………
傍晚，天色阴沉。一行数百骑策马疾驰。前方华阴城低矮灰败的城墙轮廓逐渐清晰。
亮明身份后，守城士卒为白起一行打开城门。
这些士卒的脸色很平静，苍白。战事离这里还远，士卒们一定听说了联军攻秦的消息。但这与暂时还与他们无关。
不过，很快就会有关了……白起默然想着。
经过了数日连续的赶路，白起终于从咸阳抵达接近前线的华阴城。
入城后，白起先要了一份地图，又要来最近在华阴汇集的战报和侦查信息，随后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羊皮卷在黝黑的桌上展开，昏暗的油灯照亮其上简单的山河地势，城市关隘。
根据最新的消息。
下方，楚国二十万大军已攻破武关，直入洛宁城。
上方，魏齐燕赵韩五国的联军，由于地理原因，略微落后，暂时驻扎在洛城。
无论是从上方，还是下方，一破函谷关，后方便一马平川。白起所在的华阴，是最后一道可以称得上屏障的地方。得益于黄河一条支流流经此处，配合山川叠嶂，形成了一条易守难攻的小道。
但，白起没有在此据守的打算。
无论是白起还是赵政，此战的目的都是击溃六国联军。如果固守华阴，坐等六国大军汇合。敌人凭借优势的兵力，可以轻易围困华阴城，形势会变得非常被动。
白起的手指划过华阴，顺着风陵渡，一路直达洛宁城。
要想赢得这场战争，必须先击溃一支敌军，阻止对方合兵一处。上方的五国联军看上去人数较少，却全是精锐。反倒是下方楚国大军，号称二十万，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土鸡瓦狗罢了。
白起的手指轻轻在风陵渡上敲了敲，眼前仿佛间浮现起其上将会发生的厮杀。
在风陵渡击溃楚军后，白起将率领秦军一路绕过武关，直插由魏国领头的联军后背，切断敌人的补给以及他们与本国的联系。
益阳！
白起眼睛猛地亮起。他将会在这里与疲惫，恐惧，绝望的联军决战，一举击溃他们，赢得这场胜利，以报君王！
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在门外响起。几个将校模样打扮的男人朝白起所在的房间走来。他们一番争执，最后其中一人上前，打算叩响房门。
与之同时，门吱嘎开了。白起站在门边，皱着眉狐疑地打量围在门外的几人。
“将军！”
几人连忙抱拳低头。
“怎么了?”白起问，没有将手从门上放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领头之人拱手，郑重道：“是这样的。我等方才收到消息，穰侯正撤向华阴。有一支赵国骑兵在其后紧追不舍。穰侯急需救援，事发紧急，我等才会深夜叨扰将军！”
“穰侯?”
白起眉头皱得更紧。六国联军都快抵达华阴，穰侯魏冉逃到这里也在预料之中。只是还有一支赵国骑兵紧追不舍，令人意外。
这里毕竟是秦国的土地，赵国骑兵这般追击，太过狂妄！
白起心中涌起一阵怒意，低声道：“贼人这是欺我大秦无人么?”
他随即看向身前校尉，问：“赵国骑兵有多少人?”
“约两千之数。来报的人说得很模糊，暂时无法确定。”
“嗯，”
白起微微点头，道：“你等且去集结三千骑兵，随我前去灭杀赵骑！”
“喏！”
一行人抱拳，齐齐退下。
片刻后。
城门洞开。
一行三千余骑鱼贯而出。这些都是最普通的秦国骑兵，他们身着一整块的简陋铠甲，手持长剑。马臀上悬挂一把几乎等于装饰的短弓。
沿着漆黑的道路疾驰二十余里，前方突然遇到一行十余的散骑。黑暗中，对方传来一声厉喝：
“什么人?报上名来！”
“秦国白起！”
黑暗中，白起冷峻的脸色更显冰凉。火光摇曳，映亮了逐渐靠近的十几人。领头之人雍容华贵，身形破落，脸色颓丧，却仍残留几分富贵之气。
白起直直看着对方，问：“您就是君侯魏冉?”
“我是！”魏冉面对陌生的领军之人，不觉直了直背脊，恢复了几分上位者仪态，道：“赵国追兵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白起没动。
其后三千骑便也没动。
魏冉见状，不觉皱了皱眉。穰侯魏冉，有拥王之功，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在秦国拥有仅次于秦王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就连吕不韦在他面前，都要低头喊一声君侯。
习惯了发号施令，魏冉有许久没见过敢无视自己的人了。
魏冉冷笑了一声，道：“白起将军，你可是想逞强，在这里迎战赵国骑兵?”
“回禀君侯，这不是逞强！”白起不卑不亢地回答。在华阴城，白起便感受到了士卒中弥散的悲观和恐惧。
他们急需一场胜利，来为军队注入一针强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