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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命运....

林苡仁牵起以安的手走到桌前。

林老太爷端坐着,抬头看向以安,语气和蔼,透着些期盼般,“后面的,你会写吗?”

以安有些犹豫的看向林苡仁,不知该说什么。

林苡仁知道以安是个文学迷,这诗词对她来说根本没一丝难度,朝她投去温柔的目光。

以安心中安定了些,看向林老太爷,小声应着,“我会,爷爷您需要我代书吗?”

林老爷子听罢抬手抓住桌旁的手杖,缓缓站起身,往一旁挪了挪步子,“来……你把这剩下的,写完,这是我最后一遍写它了。 ”

以安走到桌前,将砚台稍挪了一些,她有些强迫症,写字时总是习惯性的要将砚台挪至纸张右上方,以防止离砚台太远将墨汁滴的到处都是。

她从毛笔架上取了一支毛笔沾了水,在砚台上点了几下,然后用一旁的纸巾捏了一下笔尖又将其挂回笔架,而后手持墨锭在砚台轻转几下,看了看之前写好的部分,又选了一支细毛笔,下笔接着爷爷的字体写下后半段。

原本坐着的其他人纷纷起身围在书桌旁看着。

以安写完停笔,站回了林苡仁身旁。

林老太爷缓缓走回书桌前,看着整篇的洛神赋瞬间便是热泪盈眶。

围站在书桌前的众人也看的惊呆了,那与爷爷字体无二的后篇,若不是大家看着她写下,真的会以为完全出自一人之书。

唯有细细看去对比才能分辨出,以安写的瘦金体略为娟秀,爷爷的字体笔锋更坚硬有力些。

林家老爷子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他原本以为自己几十年过的足够心如止水,却还是被一个小女娃娃写出的字勾出那埋在心底的忧伤,他颤抖的抓起笔,在落款处题上了两个名字。

林弘玉

沐苡卿

林老爷子在自己的名字盖上私印,又从一只有些旧了的红色木盒子里拿出一枚雕着玉兰花的私印,盖在了另一个名字旁。

他看了那两个名字许久,它们曾经以各种字体无数次的出现在各种各样的纸上,他将卿妹妹放在心底珍藏了一辈子,原以为自己会带着那份思念与尘世告别,却不想还是在生命终了时见到了与她一样特别的人。

林老太爷看着以安,她写字的习惯、与卿妹妹近似的神态让他心中感慨万千,他看向身旁的老伙计,沉声道:“老周,封箱吧。”

周管家走上前,将两枚印各放在原来的盒子里,又将它们整齐的摆放在一只崭新的乌木大盒子里面,盖起后落了锁。

林老爷子缓缓坐进太师椅里,两手搭在手杖上,他看了看儿孙们。

这些一年只能见个两三回的孩子们,他清楚记得每一个孩子降生的日子,过了许久他看向以安才开口问道:“你既能写出来这洛神赋,想必...对它是也有独到的见解吧?”

以安并未听到爷爷的话,她的视线还在那落款处的名字,那熟悉的感觉说不上是为什么,却总觉得那名字是与自己有什么关系的。

林老太爷见她正在愣神,便耐心的等着她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

林苡仁发现了以安又陷进了自己的思绪,轻轻将握着的手紧了紧,却仍未见她有反应,便抬手在以安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以安这才回过神看向他,眼里还带着些疑惑。

林苡仁正要对以安说什么,却听爷爷嘟囔了一句,“这神态都有些像。”

林老太爷起身站在书桌前,抬手抚过那《洛神赋》,他的声音低沉且有力, “曹丕登帝位不久,即杀了曹植的密友丁仪、丁廙二人。曹植本人也因奏以“醉酒怠慢,劫胁使者”而被贬,后立而废、又再立为王。虽是身份依然尊贵,但对于决心“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的曹植来说,无疑是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其心情之抑郁与苦闷,此洛神赋将他所心所想尽数展现。乱世之人,苟活已是不易,若非身居高位,想必即是曹植也无机缘际会施展抱负亦无可能再去追寻钟情之人。 ”

以安听罢看向林老太爷,他眼神中是对故事的认可亦是对命运的无奈,她走到书桌前看了片刻,抬眼看向爷爷。

“自古以来,王公贵胄之爱皆以殒命为局,曹植虽未能登帝位,王位虽反复废了又立,但其心中之抱负却从未消减,他在东归途中,洛川之边,停车饮马阳林漫步之时,因看到了洛神宓妃,而作洛神赋就足矣说明,才情非人人可得,心中所爱虽并非一定是相爱相随一生,但若他心胸狭窄无济世救人之志,也便无此可传颂至今的洛神赋,是志向也好,所爱之人不可得也罢,将心中所想之念长留于心中当为永世。”

她的声音很轻,似是讲故事般的语调,一字字的敲进了林老太爷的心,他听罢以安的话,顿觉多年埋于内心的苦闷得以解脱。

他后悔了一辈子,当初未能带爱人一起远走,因战乱带来的身不由己,让他后悔自己为了遵守父亲的嘱托而不得已抛弃了伟大抱负,恨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老太爷长叹出内心的郁闷,站起身缓缓走到书桌后的架子旁,抬手取下只一盒子,有了年头的样子,他走回书桌前,慢慢打开它,从里面取出一对一大一小两只玉牌。在手中仔细端详着,那曾是他求娶的聘礼,是他与卿妹妹一人一只的,他四处打听,特意寻了好几条弄堂苦等多日才得了那位雕刻大师应允而作的,几十年过去了,它们的光泽依然如当初般。

林老太爷抬手对着林苡仁招了招手,“苡仁,你来。”

林苡仁放开以安的手走到爷爷身旁。

林老太握住孙子的手,将两只玉牌放进林苡仁掌心,将他的手合上。

玉牌的清凉在林苡仁的手心里散开来。

林老太爷不疾不徐的说着,“这玉牌,是一对的,你与以安二人一人一枚,去给她戴上吧,这当做是爷爷送你们的礼物,有情不易相守更需心思坚定,你且记住当初喜欢她的初衷,来日需长久才好。”

林苡仁仔细听着爷爷将话讲完,他走回以安身前,拿起小点的那枚玉牌,挂在以安脖子上,然后又将自己的那枚戴好。

林老太爷看那对璧人儿戴上玉牌的样子,似是回到了自己年轻时。

林家的基因很强势,即便是隔代,这些男孩子们的长相也都遗传了林老太爷的五官特点,其中与林老爷子年轻时最像的便是林苡仁了。

林老爷子仿佛是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与妹卿妹般,脸上不禁泛起笑意,感叹这命运也足够奇妙。

他一生走遍世界,都未能遇见一个与逝去爱人相似之人,不成想自己的遗憾在孙子身上得以弥补,他从未奢望过自己会有一天在这世间再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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