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科举舞弊(二)
关键时刻睿王、宸王、郡王、李昕都不在长安,没一个可用之人,自己又怀着身孕……
算算日子,兄长和弟弟快到长安了,令蕊派箫剑和路管家北上接应他们。
又熬了几天,考试院的考官、阅卷老师统统下监狱。波及范围之广,人员之多,前所未见。
知远所在的丁字号考场内有人熬不住刑罚,招供承认提前看过策问题目,撕开了一个口子,剩下的便瞒不住了。
汇集天下才子、写文章最好的翰林院也被牵扯进来,宸王妃的父亲是翰林学士,为了避嫌在家闭门不出。
一时间官场人人自危,尤其是文官,生怕自己被牵扯进去。翠禾家是武将,她家与刑部侍郎连带着亲戚关系,知远入狱的第三天她偷偷去大狱看了知远,给他带了吃食和衣物,还安慰他耐心等着。
患难见真情,知远两次入狱,翠禾都去看他,为他打点,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难免不让人怜惜。
知远入狱六天,陆宛如家迟迟打探不到消息,被抓的人越来越多,连翰林院学士都被轮番叫去问话。
“二姐,你这样吃不下睡不好的,真叫人担心。二姐是尊贵的皇妃,与其这样担惊受怕,不如去求求太后或皇上,太后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定会帮我们的。”
“没用的,皇上大发雷霆,我们这个时候去求情,那就是往枪头上去撞。后宫不得干政,科举舞弊动摇了朝廷法度,太后哪敢帮我们。你看陆王妃,娘家在长安,她娘一年到头也就来一两次,皇家不喜欢妃子与娘家来往,要不是王爷顶着,我根本见不着你们。”
翠禾派人来传消息,今日巳时,三司会审,会传知远过堂问讯。令蕊再也坐不住了,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揣着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和星月宝剑去刑部,苒苒与石榴、百合陪着她去刑部。
由于案件复杂,牵连甚广,三司会审不许闲人围观,她们到达时刑部时,刑部公堂门前围了很多人,衙役拦着不许进去。“肃静,公堂之地,严禁喧哗,都回去!”
翠禾巴结得上关系,也来看知远过堂问讯。见令蕊来了,她连忙招手,走过来说:“下一个就轮到知远,我去盯着,不许他们用刑。你就别去了,这次要死不少人,煞气重!”
令蕊亮了睿亲王的令牌,衙役连忙去通传,三司官员同时来门口迎接,“不知萧王妃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见谅!请问娘娘有何指教?”
令蕊不卑不亢,“指教谈不上,三司会审,公平正义,自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本妃要观赏几位大人审案。”
三司几位大人拦着不让,“王妃娘娘要陪同见证,本无不可,可这桩案子是陛下钦点的,所以不许围观,请娘娘见谅。”
“下一位过堂问讯的是我弟弟,我就在旁边看着,不会影响大人审案。”她说完捧着熠熠夺目的星月宝剑,挺着孕肚往里走,几位大人只得后退妥协,各自拂了一把汗,不敢回嘴。
令蕊站在公堂的柱子边,几位大人朝她行礼后便上了公堂,“来人,赐座!”
令蕊坐在侧边的太师椅上,看到公堂地面上有血迹,有些坐不住,定是上一个被审讯的人受了刑罚。翠禾与苒苒站在她旁边,各自拍了拍肩膀安慰她。
刑部侍郎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理了理桌上的文件,把惊堂木一拍,“带考生萧知远。”
听到铁链的声音,衙役押着知远上堂来,知远憔悴了些,手上戴着手铐,本就受伤的腿还被锁上了脚镣。
知远不疾不徐地走入大堂,朝一旁的令蕊等人点头,然后平视前方下跪行礼道:“学生萧知远拜见各位大人!”
“萧知远,学子洪升提到丁字号考场有考官和学子作弊,丁字号考场的第一名和第二名皆招供,你是第三名,你有何话说?”
“没做就是没做,学生没有什么可说的!”
“单说策论,论吐蕃与西域的平定策略的不同,你的锦绣文章堪称第一,你怎么解释?”
令蕊起身,利落地拔了星月宝剑,唰唰两下,砍断了知远的手镣脚铐,收回宝剑说:“既然只是过堂问讯,并未定罪,为何带着枷锁,难不成各位大人还未审问就已经定了罪?”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起身拱手道:“下官不敢!只是因为案情特殊,人员太多,管束不过来,这才……”
令蕊也不辩解,立在堂上冷眼旁观,一旁的衙役看了堂上的脸色,收走了知远的枷锁。她这才回到太师椅上坐着。
刑部侍郎道:“萧知远这可是你辩解的机会,考场内的人你都认识吗?对于你堪称范本的文章,你有何解释的?”
“此次策论,吐蕃与西域的平定策略有何难。学生是西域楼兰人氏,父亲是楼兰国将军,对吐蕃、对北方匈奴都曾用过兵。我的母亲年轻时参与过西域平定之战。当今圣上当太子时,与我母亲和北庭都护府大都护李元忠并肩作战过,我的外祖父一生驻守楼兰北部边界。如今我兄长亦是手握兵权,我弟弟为北庭都护府副将,北方部落、西域各国到吐蕃,学生都曾游历过,熟悉各地的风土人情,比起中原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子自然见解深些,能写出独到的文章有何稀奇!”
几位大人觉得他说的有理,挑不出毛病,问道:“你所说有何证据?”
“睿亲王、北庭都护府都护亦可为我作证。”
几位大人陷入沉默,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学子有这样显赫的家世,看来得酌情处理。翠禾插嘴说:“睿王的萧王妃是萧知远的二姐,他们的家世睿王最清楚。”
商量了几句,几位大人说:“此情还需商榷,来人,送萧知远回大牢。”
原以为知远会被宣布无罪释放,没想到还是要被押回监狱,苒苒和翠禾跑过去牵着知远的手哭诉,苒苒说:“你都瘦了,不考科举了,我们回去好不好?父亲母亲给了我很多银票,我也可以养你,不受这罪了……”
知远回答:“我是清白的,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那就要一辈子背负作弊的污名,你等等我,等案子审清楚了我就可以回去与你团聚了。你照顾好二姐,别让她不开心。”
翠禾说:“知远说得对,三司会审会还我们公道的。横竖受了这么多罪,不在乎多几天……”
公堂如此严肃,知远、苒苒和翠禾三人公然牵着手谈话,几位大人觉得不成体统,道:“来人,将萧知远带下去。”
看着知远被带走,令蕊强忍着眼泪,在百合、石榴的搀扶下离开了公堂。
翠禾低头不语,不好意思面对苒苒。
“翠禾,这个时候各达官显贵家为了自保巴不得把别人推出去,唯有你以身犯险,去牢里看知远。你为知远所做的一切,我们很感激。”
三人上了马车,苒苒擦了眼泪说:“翠禾,谢谢你。”
令蕊轻声说:“你也憔悴了不少,这段时间想必你也不好过,不如就在我那里住下吧。”
苒苒每日照顾陪伴令蕊,翠禾则出去打探消息,又过了五日,案情仍然没有进展。
考试院的三位命题老师之一的崔之隐,是礼部一五品小官,颇有才华,但出身寒门,在长安任职已有十年,俸银仅能勉强维持开销,买不起宅子,与父母、妻妾和三个孩子租住在西市一偏僻角落。为了升迁他四处打点,没少花银子,可仍旧没有着落。
没想到今年选中他为科举出题老师,这原本也不是什么肥差,不过多了些俸银而已。
科举取仕是国之根本,皇上的逆鳞,触之必死。太后与皇后知道此事重大,不敢冒这个险,唯有贵妃不知死活。
贵妃派隐藏在暗处的心腹刘洋乔装成一富商接近崔之隐,时不时请他喝酒,赏美姬,而后称兄道弟,喝醉后就跟他哭诉自己家财万贯,唯一遗憾是家中无人出仕为官,希望通过科举改变家族命运。
面对前后五重院落,价值四万多两银子的大宅子,想想自己那一到下雨就漏雨的破屋子,崔之隐犹豫了几天还是屈服了。
租住的房子又破又小,崔之隐从不敢在家宴请同僚,毕竟他就是个五品小官,像他这样无权无势,无人提携,到离退时也住不上这样的大房子。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下次不可能再轮到他出考卷。
富贵险中求。
崔之隐不想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考生进入考场后,他们这些出题老师便能松口气,在考试院休息,待三天科考结束后再回家。崔之隐趁上茅房的时候将小纸条塞在马桶缝里传递考题出去。
他的好兄弟刘洋得到纸条后,迅速去找最会写文章的翰林院学士石化雨,他是贵妃的人,得到题目写好两篇文章后交给了刘洋。刘洋在科考第一天晚上趁给考场倒恭桶的机会,把文章塞在了恭桶缝隙里带了进去。
当天晚上,科考第一名的周龙、姜苏拿了号牌去出恭,找到文章后迅速背熟,并将小纸条当厕纸丢在恭桶里,就在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时候,倒霉的洪升出现了。
洪升听到他们两个默默背诵文章,还看到了他们两个的出恭牌,丁字号七号,另外一个则没看清。
洪升本没多想,方便后回到座位上继续答题,可周龙和姜苏却注意到了洪升这张脸。
周龙和姜苏回到座位,马上跟开了窍一样,奋笔疾书,很快就答完了这道难度最大、费时最长的题目,又答了其他的题目。三天时间到,科考结束,他们就等着金榜题名,入仕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