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遥远的神明
时玉冷笑：“你还真是喜欢陈安生这张脸。”
天帝笑：“可你不就喜欢这样的人么？”
“热情，纯真，善良，有家人，有朋友，还很受人尊敬。”
时玉懒得理天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打扰我这三天的生活。”
天帝手里拎着一个紫檀木食，他拉开食盒，里面只装了一小碟冰糖栗子。
剥了壳的栗子结着晶莹的糖汁，原本应该是很馋人的。可在春日的季节，这冷渍的感觉，让时玉对它一点好感也没有。
当然，时玉主要是对来的人没有好感。
天帝看着时玉：“看我对你多好。在你进无爱炼狱之前，还给你送你最爱吃的栗子。”
时玉瞧着一脸大毛病的天帝：
“你是看云霄殿的折子看傻了么？我只喜欢吃烤栗子。这恶心玩意儿，谁爱吃谁吃去！”
微紫瞳孔里隐约要显出灼芒，天帝极力忍住了愤怒，他抓住时玉的手臂：
“你明明...最喜欢吃我剥给你吃栗子。你...你为什么变了？”
时玉还没来得及回应，‘嚓’然一个声响，烈焰腾腾燃烧，直将天帝抓着时玉手臂的手给烧成了灰。
火炎挂着湿漉漉的头发冲了出来，赤着上身，结实挺阔的后背上，是细细的水珠滚滚而落。
阳光底下，火炎厚实的宽肩上泛着微微的金泽，但猛兽的星眸，沉着森寒的杀机。
火炎一动不动的盯着天帝的微紫瞳孔，浑身上下的怒拔气势毫不逊色于天帝：
“你可以选择现在滚，也可以选择现在被我杀死。”
天帝瞬间动怒：“你不过是个卑微的半神，下贱的血种。真是放肆！”
眼见火炎就要用流光丝动手，时玉就按住了火炎的手腕，沉声：
“这又不是他的真身。你浪费你那点灵力，有什么用？”
火炎忽然笑了，但眸子冰凉，看不出一点笑意。
他像宣誓主权样的，把时玉扛在了肩上。
时玉一个不妨，就愣了下，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压在内室的榻上了。
时玉正要说话，就见火炎星眸发红，琉璃瞳里一闪闪的烛火：
“时玉，你听好，你是我的。也永远只能是我的。”
这蠢龙又吃醋了。时玉就要逗他，但突然又扯不出想逗他的笑容。
他忽然想起来，算算日子，到今天结束，他和这蠢龙认识整三年。
三千年，弹指一挥间。
三年，却是如此漫长，又记得那么清楚。
三年前的今天，他看着长得怪模怪样的妖兽，起了好奇心。
谁曾想，当初那怪模怪样的妖兽，现在在他身上，不停亲吻着他的一切。
漆黑的桃花眸里，忽然就盛满了无法言诉的悲伤。时玉就在心里一遍遍的喊：
“忘了我，以后...一定要忘了我。”
察觉时玉的发颤，十分异常。火炎停止了动作。手掌在时玉的脸颊上一遍遍的摩挲。
被剥离尽了衣物的男子，始终不像个活人。虽然有着冰冷的鲜血，但冷软的触感，像极了玉。而他的眼里是自己无法理解的悲伤。
火炎顿时暴躁起来，双眸克制不住的血红，摩挲时玉脸的手忍不住发抖：
“时玉，我已经不打算反天了。可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悲伤？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无爱炼狱，真的...真的能让你变成一个凡人么？”
神明始终遥远，而那只兽，一直无法靠近。
哪怕得到了神明的身体，与其肌肤相亲，但神明的温度，依旧千万年的寒冷。
时玉从混杂的思绪里回过神，温柔的月光填满了漆黑的眼睛，他温柔的笑：
“嗯。我成了凡人后，阿炎，你记得，带我回家。”
“我其实，只要一个山洞足矣。山洞里，有阿爷...还有戒杀..”
“如果奢侈一点，那就再有一个厨房。厨房里，有给我桃片糕的小虎，有叮嘱我吃饭的金哥哥，还有教我做饭的姜大厨。”
“如果再奢侈一点，那就有一个院子。我会好好尝一下逍遥做的菜。让合欢给我舞剑，我把欺负她的渺渺打出花。我也会正式指点萧屿他们几个修行。我还会盯紧关汉中不要做傻事。”
“如果可以，我把林雀、白执他们一群神经病，也请下界来吃饭。我向来很大方，不会计较他们试图围殴我的事。”
“阿炎，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你要记得，带我回家。”
一定要带我回家啊。
娃娃当年下山，是为了寻找阿爷。
因为找到阿爷，娃娃就找到了家。
可娃娃再也没找到家，因为他是灾星，是魔，是杀神的恶鬼。
是三界最忌惮的鬼东西，是人间不要的灾星，是世人都恐惧的恶魔。
但真好啊。活到现在，有个人不管不顾的拥住了娃娃。
这个人，不管那些恐惧和奇奇怪怪的称呼，莫名其妙的来爱他，充沛，热忱，义无反顾。
所以，娃娃也要回报...
那些真心待过他的，否管真真假假，反正他也分不清真真假假。
抓住了一刻，一刹那，就已足够。
人生三千年，真的不亏。
时玉说完，就笑得厉害。
火炎就觉时玉说话颠三倒四的，什么阿爷，什么小虎？他以前给自己讲的事里，有这些人么？
火炎理解不了，便又开始亲吻他的爱人，嘴里道：
“好，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陪着你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后来，渐起呓语：
“阿炎...我..我喜欢你。”
“神..神君..神君..”
只是，似乎，两人所追寻的，各自不同。
时玉不甘心的问：“阿炎，你..你是在喊我么？”
如果不是我，该怎么办？
如果这蠢龙喊的不是我，该怎么办？
时玉忽然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一时不知是真是幻。
蠢龙跪伏在神像下，不断祭祀自己的鲜血。
说，祭祀他的神明，渡他魂魄安康。
可是，火炎仍陷入占有、拥抱神明的失神里，并没有回他。
因为他像是把自己当做了一颗心脏，奉献了给他的神明。
如此虔诚，像祭祀一般，把自己当做心脏，给了他的神明。
这就是兽，哪怕有了人的形态，也依旧是兽爱人的方式。
时玉顿时不想纠结了。
管他爱谁，管他喊的是谁，他爱他就够了。
......
后来，时玉像看见一株古老的藤蔓，渐渐攀上了一株像神明的树。
这时候，谁是藤蔓？谁又是神明？谁是在那神明下仰望的兽？
烈火红衣，砰然燃烧。神明的枝叶再次被烧成了灰...
有人内心悲流成河，有人面上不甘从容，有人愤恨怨恶。
时玉心道：“石头又怎么样，人又怎么样。管自己是谁，管最后会怎样。我就是我。谁也无法取代，谁也无法，将我支配和掌控。”
渐渐在一阵阵的晕幻里，失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