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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清冷的月光,照着躺在长椅里的木易辰,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久久难以成眠,同样在式乾殿塌上辗转反侧的还有愁肠百结的十一。

能住在式乾殿里,是十一无限伤心之外唯一的慰藉,这里一应陈设未变,当时师父留下的棉被,连同案几上的黑白棋子,都还保留着师父离开时的模样,呼吸之间仿佛还能感受到师父的浅笑低语。

十一起身点上灯,缓缓踱步在屋内,往事一幕幕侵蚀着十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她悲恸地蹲在地上,含泪抬头望着房顶,如此宽阔的大殿,就只剩自己一个人。

空留心头一声低吟:“师父!”

三生清风百里路,步步秋风再无你!

当初嫣然娇俏,朝有熹,暮有光的女子,如今只落到半身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句凉。

幽居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城里,那双昭昭如日月,离离如星辰的明目皓齿她再也看不到了!

自己拱卒自弈棋,孤灯一盏到天明。

十一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今日漼三娘一早就给宫里递了拜帖,晌午过后,两辆准备妥当的马车,一路颠簸朝宫中行来,知晓漼三娘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宫门口。

漼三娘先带了梓鹃直奔式乾殿,留木易辰和南星在另外一辆马车上,等入夜送物品时再入式乾殿。

当阿娘带着梓鹃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十一不自觉湿了眼眶。

“阿娘!”

“十一!”

漼三娘紧紧握住十一的手,才不过三日,十一似清减了不少。

只担忧道:“怎么瘦了,没好好吃饭么?”

十一摇头,眼中闪着泪花,努力不让它掉下来!

“没有,是阿娘太想十一的缘故!”

三娘子抬手抚上十一的鬓角细细的碎发,满眼疼惜。

“今夜阿娘留下来陪你,可好?”

“真的?”十一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

漼三娘继续娓娓开口道:“嗯,还有梓鹃,我晚些就去东宫请示,阿娘为十一做了一件新衣裳,让梓鹃带你去试试吧!”

漼三娘不经意看了一眼十一身旁的宫女,十一立刻会意点头!

“好,阿娘也过来帮十一吧!”

十一起身时对身旁的侍女说道:“你们先下去吧!今夜阿娘要住一夜,你们去备些酒菜吧!”

众人答应着退了出去。

十一将漼三娘带到里间,留了梓鹃在门口,扶漼三娘坐下,才开口问道:

“阿娘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说与十一吗?”

漼三娘低声耳语道,“殿下就在宫门口!”

“师父来了!” 漼三娘点头。

十一眼角的喜色深深刺痛漼三娘,可是十一转眼又觉得师父此时进宫太过冒险,只觉悲喜交加,可十一了解师父,若不是有性命攸关的大事,师父绝不会如此冒险。

只急急问道:“是为了什么事,可需要十一帮忙?”

漼三娘见十一和殿下果真心意相通。

“你将陛下请到式乾殿来,晚上让他们见一面!”

“好,十一就以叩谢赐婚为由去请陛下!刚好昨日……”

漼三娘见十一停在此处,不安道:“昨日怎么了?”

十一笑着答道:“没什么,阿娘放心,十一定将陛下带来!”

“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阿娘在外面等十一吧,我先将阿娘带来的衣衫换上!然后再陪阿娘用膳可好!”

漼三娘安心道:“对,不要让你身旁的宫女们多想!”

陪阿娘用完晚膳,漼三娘和十一都按照各自的计划去往东宫和显阳殿!

三娘子这边还算顺利,高阳王并没有多说什么,十一见今日陪在陛下身边的竟是金嫔娘娘,只觉有些棘手。

请安叩谢完毕,陛下打量着十一,愧疚道:“漼姑娘在宫中还住的惯吗?”

“回禀陛下,十一在宫里很好,多谢陛下关心,只是……”

陛下见十一言语间有些犹豫,忍不住关心道:“若是你有任何要求但说无妨!朕都答应你!”

十一心里觉得已成功了一半,只跪地叩谢道:“辛夷先谢过陛下!”

起身才慢慢答道:“陛下可曾记得当日与师父弈棋,师父一直记得答应过陛下,教您如何赢他,所以辛夷临行前,师父特意嘱咐辛夷与陛下对弈一局,将秘诀传与陛下,所以今日辛夷特来请陛下移步式乾殿,与辛夷对弈一局!”

“这有何难,朕随你对弈一局便可!”

十一正在开心之时,不想一旁的金嫔却开口阻拦道:“陛下难得召臣妾在旁侍候,漼姑娘一来,陛下就要走了,叫臣妾好不伤心!”眼中的失望我见犹怜。

转而又抚上陛下的手臂,“不如陛下与漼家妹妹在此对弈,臣妾也可学习一二,岂不两全其美!”

十一只紧张地听到陛下附和道:“金嫔说得也有理!不如朕与辛夷姑娘在此对弈也是一样!”说完看着十一。

十一只好答道:“陛下恕罪,十一昨日学习规矩,两个膝盖全部都肿了,此刻不得不回式乾殿泡药浴了,还请陛下体恤,不如等陛下与娘娘用了晚膳,再移驾式乾殿,十一焚香煮茶静候陛下。”

金嫔假意道:“伤的重不重,让太医给漼姑娘看看吧!”

“太医已经看过了,无大碍,多谢陛下和娘娘!”

金嫔已经走到十一面前,躬身就要查看十一的伤势。

“漼家妹妹伤那里了,让姐姐看看,我那里有上好的活血化瘀的伤药,给妹妹敷上,不出三日便好了!”

十一背对着陛下,缓缓提起衣裙将膝盖的伤示与金嫔娘娘。

只淡淡答道:“十一谢过娘娘厚爱!”

金嫔只瞥了一眼,见十一两个膝盖一片青紫,果真有伤,才转身坐回到到陛下身旁。

“既然有伤,就快回去吧,朕随后就到!”

十一才惊魂未定地行礼告退。

十一将阿娘先安置在式乾殿的偏殿,入夜时,早早地遣散了伺候的宫女,吩咐梓鹃将宫门口马车上带着的物品全部搬到式乾殿。

在正殿内焚香煮茶,隐忧中带着丝丝期盼,翘首等待陛下还有师父的到来。

乘着侍卫们换防,木易辰和南星还有梓鹃悄悄步入式乾殿,十一只远远地凝望,他带着星光杳杳,晚风慢慢向她一步步走来,十一一颗不安跳动的心,压下千言万语,千头万绪。

“十一!”

幽幽一声,恍若如梦。

十一含泪笑着望向灼灼明目,“你来了!”

隔着一室灯火,远远看见十一眼底升起的山岚雾气,木易辰更觉心酸,自己怎么就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危机四伏的宫里。

十一将师父和师姐迎到寝殿,“随我进来吧!”

带二人来到安全之处,南星紧紧握上十一的手,心疼道:“十一,你还好吧!”

十一紧紧回握住师姐,摇头道:“师姐别担心,我很好!”

南星转头看着师父:“师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带十一回西周?”

十一震惊地看着师父,“不是这样的,师父不用担心十一,我很好!今夜师父还有更重要的事,就不要担心十一了!”

“可是…”南星委屈地看着师父。

木易辰温柔开口对南星说道:“你去门口守着,我和十一说两句话!”

南星只好不舍地放开十一。

“师父,你们会有危险吗?”

木易辰摇头,看着十一认真说道:“你等我,我会带你回西周的!”

十一不可置信地望着师父,“难道师父是为了十一才冒险进宫的吗?”

木易辰轻轻握住十一的手,“不是,你只要知道,保护好自己,等着我!”

十一不再多问,只轻轻点头:“嗯,我会的!” 她永远都信他!

木易辰掏出半个玉珏递给十一,“我走后,你找机会将这个交给叶少南,他是禁卫军的副将,告诉他,他就是马岱!”

“好,十一知道了!”

见梓鹃急急赶来只不舍道:“去吧!”

十一迎了陛下入座,将煮好的茶递给陛下。

“陛下尝尝,这是蒙山!是阿娘今日带过来的!”

“好!”

十一缓缓将棋子拿了出来,“陛下请!”

陛下笑道:“以前同皇叔弈棋,他也让着我,今日朕许你黑子先行吧!”

“多谢陛下!”

十一先执黑子落下,下到一半,十一开口说道:“十一要赢了,陛下不如先看看十一带来的秘诀吧!”

“好!快告诉朕,皇叔都有什么好秘诀留给你了!”

“陛下随我来!”

十一将架子上的锦盒取下,拿出一张纸条呈于陛下。

刘徽见上面只写着:“师父求见。”

看完只不动声色地仍旧将纸条放了回去。

刘徽压着欢喜,笑着说道:“皇叔果然偏心,他知道朕只专心守,却从不主动出击,占得先机,所以才会最后输了棋局。”

“来,我们继续!”待二人坐定。

刘徽才吩咐道:“今夜我与漼姑娘定要分出个胜负来,你们都下去,别来打扰朕!顺便给朕准备些宵夜来!”

等内侍们全部都退下了,十一起身将陛下带到了寝殿。

十一看了一眼师父,和南星一起退了出来,仍旧坐回棋盘上。

见到木易辰的刘徽像见到了救星,激动道:“皇叔!你怎么会来?莫非皇叔是担心六镇的叛乱?”

木易辰震惊道:“陛下!您刚说六镇反叛了?”

“是,高力吾与宇文家族联手反叛,叛乱已蔓延整个六镇,唯有皇叔前往才能平定,太原郡离六镇最近,太原金荣已主动请缨坐镇前线,朕昨日才下诏欲请皇叔出兵前往的。”

木易辰忧心道:“臣确实不知,臣此次来,是想同陛下谈其他的事!”

突然的战事将木易辰的计划全部打乱。

“皇叔快坐下慢慢说!”

只见皇叔正色道:“秦岩已叛,陛下不可再用,我已嘱咐十一,关键时刻,副将叶少南会接管王军,护陛下周全,只是宫中除了三千王军还有其他禁卫军,陛下要早做防范。”

“朕知道了,皇叔可还有其他要嘱咐朕的?”

“高阳王居心叵测,臣担心他会乘姜嫔娘娘生产之际,威胁到陛下的安全,臣有一想法,陛下听听是否可行!”

刘徽急切道:“皇叔快请讲!”

“无论姜嫔娘娘生下皇子还是皇女,陛下都有可能被作为人质扣在宫中,被逼退位!”

见皇叔不经意叹了一口气,刘徽才知,皇叔是本欲帮他先平了内乱的。

“臣本想留在中州保陛下周全,再图慢慢击毁金荣的势力,可如今战事紧急,臣不能再留在中州护佑陛下,陛下可将计就计,先在宫里稳住高阳王,待王军平息叛乱,在宫外制住太原郡金荣,再赶往中州内外合击,一举将他们铲除!”

木易辰神色担忧地望向陛下:“只是,到时陛下和娘娘要受些委屈了,太傅临别时嘱咐,他赠与娘娘的发簪,关键时刻可救陛下一命!”

“有皇叔在,朕不怕的!高阳王若想求得名正言顺,就不会急于取我的性命,皇叔不必太忧心!”

“臣还有一事相求!”

见皇叔郑重跪地,刘徽一时慌了!

“皇叔快请起!”

木易辰沉吟片刻,才坚定开口道:

“臣喜欢十一,出征雁门关之前,曾上表诏书请陛下赐婚!”

“皇叔喜欢十一?”刘徽又惊又喜。

回忆道:“出征雁门关之前,那不就是上次周将军来中州之时,可是朕并未看到皇叔的诏书啊!”

“是,诏书已被人调换了,真正的诏书此刻怕是在高阳王的手中!”

刘徽才觉得事情远比自己想得还要复杂。

“怪不得皇叔想自请降为普通士卒,原来是为了漼姑娘!皇叔是担心朕不答应吗?”

刘徽复又遗憾道:“若是三年前,皇叔在漼姑娘退婚以后,告诉朕你的心意多好!朕就不会错点鸳鸯谱了!”

木易辰揪心道:“臣知道让陛下为难了,臣只希望十一能退了与高阳王的婚约,即使不能娶她,也没关系!”

“皇叔放心,朕答应你,若是平息了祸乱,朕就许你迎娶漼姑娘!”

“多谢陛下!”

千言万语,只不得不道一声,“陛下保重!”

“皇叔也珍重!”

刘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寝殿,收起眼泪,平复片刻才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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