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此乃感激
“前线战事吃紧，不应该做好后勤吗？求神问道又有何用。”
叶冰裳实在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索性对嘉卉吐槽。
“为何不能求神问道呢？书中不是都说了，心诚则灵，既然战事吃紧，为什么不能祈求神仙庇佑呢？”
澹台烬只是一问，嘉卉就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我们家小姐自幼与人为善，京中何人不知我家小姐善名？可小姐被二小姐欺凌之时，老夫人一句公道话都不说。我们小姐是没有祈求过神仙庇佑吗？可是神仙给了我们什么？它什么都没给！不，它或许给了二小姐力气，害我们小姐过得越来越苦。我们小姐能走到今日，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争来的，哪有神仙相助！”
澹台烬哑然。
他也不是没有见到过宫中那些不受宠的公主讨好受宠公主的模样，大抵也能想象，叶冰裳曾经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可他并不同情。
因为他不知同情是何物。
“去城南粥棚吧，这个月，我好像都没有去施粥呢。”叶冰裳思量片刻，决定让澹台烬看看，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模样是什么。
一个活在象牙塔里的人，若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还真是可笑又可悲。
盛王宫，终究是虚伪的繁华。
路过郊外难民的粥棚时，叶冰裳特地推开窗，指着远处乌压压一群人，无喜无悲地对澹台烬道：“你看到了吗，这些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只能仰仗着朝廷给的救济粮过日子。可这现象已经好了许多，那些能自食其力之人在朝廷的帮助下，都能赚到铜钱养活自己，如今领取救济粮的，都是老弱病残。你看看他们穿的，正月天，有的还是衣不蔽体。我在城南有一个粥棚，等下你好好看看，这些住在京城里的百姓和无家可归的百姓有何区别？”
澹台烬不解。
都是百姓，都需要粥棚救济，还会因为住在城内和城外而有区别？
城南依旧是各大世家的慈善秀，京中饥民都在此求粥。
“为何此处百姓衣着与城外百姓相差如此之大，还吃着白米！”
澹台烬下了马车，看着粥棚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他在宫里遭到苛待时，吃的也是粗粮，偶尔还以泔水充饥，而此处百姓居然能吃到白米粥！
“是啊，因为他们住在京城，就能在粥棚得到白米粥，因为他们喝到白米粥之后，就会赞美施舍给他们白米粥的人，而真正需要得到施舍的人，大多是从外地逃难入京，他们早晚要归乡，不会把施粥之人的美名留在盛都，自然也不会得到他人施舍。若无朝廷，他们怕是无人问津。”
澹台烬跟着叶冰裳来到她的粥棚前，却看到了另一副景象。
来这里喝粥的人虽然比城外那些老弱病残好上许多，但与刚刚看到的，还是有不少差别。这里的百姓，衣服好似都是从不同的碎布缝缝补补裁剪而成，看着很老旧，不像那边的，只是旧衣上打了几个补丁。
“拿着。”叶冰裳递给澹台烬一个木勺子，教他施粥，“这样舀，对！看好了，要打满满一碗。”
澹台烬学着叶冰裳的动作，起初有些僵硬，但舀了几次就熟悉了。
“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这里施粥吗？我看他有些面生。”一位老妇见澹台烬衣着华贵，以为他是东家少爷。
叶冰裳笑着解释：“对，他是我弟弟，前些天病了，瘦了一大圈，不知怎么了，最近就黏着我。我要来施粥，他也非要跟着我一并来，说要做善事。这小子！”
说着，叶冰裳故作亲昵地拍了拍澹台烬的手背，场面很温馨。
“咱们城南的粥棚啊，就姑娘您最实在了。您弟弟愿意来和您一起施粥，是一件好事！哟，舀满了，这小郎君，长得俊，心地也善良。”老妇打了一大个陶盆，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澹台烬听到这些夸赞，一时间有些局促和慌乱，想要鞠躬，又觉得不太应景，最后在饥民们的调侃中傻笑着。
他觉得嘴里有点甜。
他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但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善意。
从前，人人都爱骂他天生坏种，借机辱骂他，哪怕他努力模仿萧凛，也不曾得到旁人的夸赞。
今日是第一次被夸善良。
若要问他是什么感受，澹台烬只能说，他好像在寒冷的冬天抱住了一个火炉，浑身都暖和了。
叶冰裳继续分粗粮饼，澹台烬则负责舀粥，不时得到百姓的赞美。
“叶冰裳，你说，他们对我说谢谢，是不是就是对我心生感激？”澹台烬在下人补充粥的间隙偏着头问叶冰裳，一双干净的眼眸里写满清澈的愚蠢。
叶冰裳反问：“你是觉得一个人心生感激之情才会去道谢，还是他认为这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情去道谢？”
澹台烬一脸茫然。
二者有区别吗？
叶冰裳叹气，有些后悔自己嘴皮子过于利索，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帮澹台烬区别这两件事。
最后，澹台烬想到了笑面虎，试探着问了叶冰裳一句：“你的意思是，那些人道谢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激，但他们心中却不一定会感激我，是吗？”
“因人而异，表里不一的只是少数。”叶冰裳大概猜到了澹台烬的想法，可她也不便做出更多的解释。
有些话，需要自己领会。
澹台烬也不在意叶冰裳的言外之意了，心中只剩一个想法——
今天好多人在感激我。
在心里，用言语，用行动。
叶冰裳看着澹台烬小纠结而小欢喜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不愧是恋爱脑。
自我攻略进度良好。
新的粥又端了上来，澹台烬继续施粥，又在饥民们一声声的赞美中迷失了自我。
算着时间，也该回府了。
叶冰裳拍了一下施粥上瘾的澹台烬，示意他准备离开。
澹台烬乖巧地低头道谢：“叶冰裳，谢谢你，是你让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多人会多我心怀善意。”
叶冰裳一时无语凝噎。
澹台烬就不能思考一下，为什么那些人会对他心怀善意吗？
就……不能有点深度？
算了，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建立澹台烬的三观任重而道远！
叶冰裳可不想自己努力半天，把澹台烬培养成一个与萧凛一般无二的人间圣父。
圣父澹台烬？
想想就晦气。
这个世界有一个圣父萧凛就够了，她可不想每天都看到圣父。
看来明天要加大pua力度，努力把他pua成一个为民请命的人。
一个没有感情、绝对理智的人，不就是天生的、绝佳的政客吗？
澹台烬，好好做我手上的刀吧！
叶冰裳温柔地笑了笑：“今日你我都有些乏了，不如明日再会？”
“好。”澹台烬点头。
他是叶冰裳用五百两银子从宫里带出来的，他还欠钱，不能忤逆债主。
虽然，他好喜欢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