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书寓长三
叶冰裳回到府里,寻思着今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让澹台烬这般异常。
寻思了半天,她得出一个结论:
澹台烬欠揍了。
必须要让他挨一顿揍,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受人感激是因为身份的转变,才能纠正这种错误思想!
“如何揍澹台烬啊……”
叶冰裳突然想起澹台烬能吸收妖力,姬菱又负责镖局,若是她能向姬菱打听到盛都附近作恶的妖邪……
次日。
“澹台烬,你可曾逛过盛都?或者说,你可曾逛过景京?”
叶冰裳身着一月白青葱色云天水漾留仙裙,配金珠串灯笼耳环,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随意插在发间,她浅笑着看着澹台烬,如误入凡间的仙女。
澹台烬回忆片刻,摇头:“自我记事以来,就从未出宫过。”
“那,我今日就带你好好逛逛盛都。”叶冰裳笑道。
澹台烬住在城东,是盛都富人的住宅区和盛都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皇宫与亲王王府多位于城北,但有一部分位于城西,同盛国官员、世家混住,叶府就位于城西。
城南是盛都普通百姓的聚集地,这里最有烟火气,也藏着盛都繁华表面下最不堪的一面。
叶冰裳先带澹台烬逛城东。
城东无疑是繁华的。
大道连着各种小街小巷,水牛、白马和香木车子在街上来来往往。王公贵族的车子纵横,络绎不绝。有雕着龙的华美车盖,车盖上的凤嘴挂着流苏的车子,穿行不绝。
若去酒楼,正是——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澹台烬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再想想自己以往的日子……
钱,自由,他都想要!
叶冰裳掐了个法诀,把自己和嘉卉变成男子模样,带着澹台烬进入暖香阁。
暖香阁,是男人的销魂窟。
“三位爷,我瞧您面生……”老鸨见来了客人,忙上前招待。
叶冰裳早已准备好说辞:“小生听闻知画姑娘才情横溢,想来拜会,与她探讨一番诗词。”
老鸨神情一僵。
真是不巧了,昨日那个臭名远扬的靖远侯府嫡次子突然从仙门回了凡间,看上了知画姑娘,她们暖香阁得罪不起靖远侯府,只能由着那纨绔把她强要了,今日,知画正在闹着要自尽呢。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叶冰裳见老鸨神情不对,忙道,“若是妈妈方便,知画姑娘愿意,我想为她赎身。”
她辛辛苦苦打听到京中书寓的才情以知画姑娘为首,就想着赌一把,看看这位才情横溢的知画姑娘能不能跳出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与她一起为女子谋福利。
自从除夕宫宴见了韩蕊后,叶冰裳就一直在筹谋这件事。
她相信,每个经历过苦难又见过美好的人,都想给后人撑一把伞。
若是知画不合适,她不过是损失一些银钱,也不心疼。
“既然公子这般说了,我就带公子去见见知画姑娘吧。”
三人走到一间屋外,只听到一个女子幽怨的声音:“我自幼被卖入暖香阁为妓,这个世道分着三六九等,对女子不好,对妓更不好,暖香阁里也分着等级,只有最高一等的书寓才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像长三,虽有才情,也不过是增加自己初夜的筹码。我苦读诗书,苦修才艺,就想着在这世道中保住自己的清白。可我辛辛苦苦成了书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叶冰裳隐隐约约听见房里有物品相互击打的声音,又听道:
“妈妈说,暖香阁的书寓可以不止一个,我没了,还有下一个,一朝入了暖香阁,此生无缘清白人。就算我真的清白又如何,在世人眼中,我就是不干净的。妈妈说我还能当最好的长三,让我接受现实。可这有什么用呢?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一个纨绔毁了我!”
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叶冰裳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妓女的血泪史。
身为贱籍女子,最高一等的书寓也无力反抗“士”的阶层,一切的努力在阶级面前就是个笑话!
而那些不是书寓的妓女呢?
她们的命运远远比书寓悲惨!
书寓能因为自己的才情能给青楼带来一时的利益而得到短暂的庇佑,那些在这场没有硝烟的竞争中的失败者又会如何?
同为女子,她更能感受到知画此时心中的悲凉。
“多少钱。”叶冰裳叹息。
老鸨盘算了一番,觉得直接拿走这银钱比较划算,可又忌惮靖远侯府那纨绔,思量了一番道:“若是公子能给我一个保证,两千五百两银子即可。”
叶冰裳让嘉卉把自己的身份牌递给老鸨看,老鸨神情一喜,忙入屋开解知画。不多时,知画就收拾好自己的行礼,脸上虽有泪痕,却不再有悲色。
“这位公子,知画就交给你家县主了。我也算看着这孩子长大,能有这归宿,也算是好运了。”
“定不负所托。”
帮知画办理好有关手续,知画才彻底脱离贱籍,成为良家女。
上了马车,叶冰裳也懒得用法术维持自己和嘉卉的容貌,在知画一脸震惊的神情中变回自己的模样。
“没想到县主学过仙法。”
在盛国,几乎没有女子有机会前往仙门修行仙法。
“我家小姐当然厉害!今后你也要跟着小姐做事了,这些小事不要一惊一乍的,要学我,沉稳。”
嘉卉充满喜感的话逗乐了众人,知画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县主,小女想回家中给父母上柱香。昔日小女父母双亡,若不入暖香阁,小女根本养不活弟弟。如今弟弟在书院求学,前些天还告诉我,他能靠抄书自食其力了,让我多为自己存点钱,将来帮自己赎身。如今,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叶冰裳同情知画的遭遇,就让车夫将马车驶向城南。
“左拐,到了。”
知画下车,叶冰裳推开车窗,只见此处光线晦暗,看着有些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