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面具
刘医生亲自过来给顾蓝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大碍，交代几句饮食上的注意事项便开始催促谢语澈回自己的病房休息。
谢语澈面对自己的舅舅却变了个人似的，立马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地无赖道：“舅舅，我就跟顾蓝说几句话就走，真的不会乱跑，您就先过去忙你的吧！”
谢语澈说着朝一旁的沈垣挤眼睛，沈垣立马附和道：“刘医生，您就放心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少爷多少有些不放心，我会在旁边盯着小少爷的，半个小时后我保证将他送到自己病房。”
刘毅摇摇头，没好气道：“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你不放心还有什么用，那个小徐也不会马上醒过来！
这么着急想把我支走，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谢语澈惊恐道：“舅舅，您说什么呢？我有什么秘密您会不知道吗？我真的就是想跟顾蓝说说话而已。”
沈垣出于对谢语澈无保留、无底线袒护的原则，立即接道：“刘医生，毕竟小少爷和顾少爷也已经到了青春期了，即使有点小孩之间的什么小秘密也很正常啊，不是吗？
要是家长一味的阻挠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万一小少爷被逼急了夜里偷偷跑出去呢，岂不是更麻烦？”
沈垣说完立刻向谢语澈眨眼睛，谢语澈立马会意，抱着刘毅的胳膊撒娇道：“舅舅，你就给我半个小时吧，我保证以后都乖乖听话还不行嘛！”
刘毅听到沈垣口中的“青春期”三个字，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外甥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大了，要是姐姐姐夫还活着，想必一定是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的吧！
都怪自己无能，这么多年过去也始终不能给谢语澈制定出完美的治疗方案，隔三差五地还要来医院挂号，将好端端一个原本应该充满活力、挥洒汗水的少年，一天到晚以“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的名义拘在这样一个方寸之地，想想实在于心不忍。
于是，刘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行吧，半个小时后我去你那查房，要是没看见你人……”
谢语澈不待刘毅说完便兴高采烈地笑着说道：“您就断了我一个月的零食还不成吗？”
刘毅笑骂道：“就你嘴贫，走了！”又指了指顾蓝的双手，注意休息不要乱动，有需要帮忙的就叫护工。
顾蓝点头道谢，目送他出门。谢语澈给了沈垣一个眼神，他便跟着刘医生一前一后离开，顺手给里面的两个人关上房门。
只剩下两个人，顾蓝有些紧张地望着谢语澈，试探道：“语澈哥？”
谢语澈淡淡地扯了下嘴角，盯着顾蓝的眼睛说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说吧，今天这事，究竟怎么回事？”
顾蓝低下头眼珠滴溜乱转，明显慌了阵脚，嘴上却犟道：“姚伯伯不是说，警察还在侦破吗？我也不清楚。”
谢语澈冷笑一声道：“顾蓝，你骗不了我，你有事瞒着我。”
顾蓝支支吾吾道：“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
谢语澈继续说道：“这里没别人，说吧，爆炸发生之前，你究竟做过什么？
你要知道，这是爆炸事故，还是发生在人口聚集的居民小区的爆炸，它所引发的社会关注度是非常高的，现场还有三人不同程度受伤，徐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脱离危险。
如果警方有证据证明你真有参与其中，甚至参与主要策划，我不知道你将面临的是什么……”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策划弄伤了王叔的手下，你走的这一步，等于是在跟整个谢家作对，洪姨他们首先就不会放过你。
我实在想不通，凭你的智商，为什么在翅膀都还没长硬的时候，突然选择放弃我这棵大树。还是说……有谁在威胁你？”
顾蓝闻言立即委屈地争辩道：“不，我没有！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做背弃你的事情，语澈哥，相信我。
哪怕有一天你嫌我是个麻烦，只要你还能让垣哥赏我一口饭吃，我都会远远的跟着你！即便是你每天打我一遍，骂我一遍，我都不会离开你的视线。”
谢语澈气恼道：“你！……”
缓了一口气才骂道：“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你好歹也是陈伯伯的儿子，将来有朝一日说不定还是整个集团的掌权人，用不着在我面前这么的自轻自贱。”
顾蓝激动地双手想要拉住谢语澈的胳膊，可是一抬手才想起来自己两只手都上了石膏，于是只能倾身上前跪坐在谢语澈面前，拿两只缠成木乃伊似的胳膊一前一后虚虚地扶住谢语澈的身体，颤抖着说道：“语澈哥，我说的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只求你能相信我。”
谢语澈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面无表情地说道：“想要我相信你，就把事情的经过老老实实都告诉我！”
顾蓝垂下双手，重新跌坐到病床上，埋着头低低地说道：“其实，我一开始的确是联系了李小木，说好了在我们按计划进她房子以后，能让我们无意间发现她姐姐留给她的那本日记本，也就是王叔拿给我爸的那个东西。只是，我没想到，我们还没进去就已经发生了爆炸。”
谢语澈冷声问道：“那本日记本里写了什么？”
顾蓝说：“里面记录了她姐姐李小凡和陈楚瑾交往的经过，还有她最后选择自杀的原因。”
谢语澈疑惑道：“她姐姐自杀了？什么时候的事？王叔那边的人前两天不是还看见陈楚瑾待在李小凡那边吗？”
顾蓝笑道：“王叔的人看见的根本不是李小凡，她就是李小木，李小凡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自杀了。李小木自从看了她姐姐的日记，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为了不让陈楚瑾起疑心，便打算伪装成李小凡的样子，继续和陈楚瑾纠缠。”
谢语澈道：“那陈楚瑾究竟对李小凡做了什么，导致她选择自杀这样极端的方式？”
顾蓝说：“具体我不太清楚，只是听李小木说，她姐姐后来怀上了陈楚瑾的孩子，但陈楚瑾却逼她打掉，为此李小凡和陈楚瑾很长时间闹别扭。再后来李小凡无意中从陈楚瑾那里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是关于他舅舅梁充的，就是这个发现，导致李小凡想不开，最终选择了自杀。”
谢语澈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原计划是打算把这本日记交给谁？”
顾蓝道：“我们原本是打算发现日记本之后，就交到你手上的。”
谢语澈眯着眼睛疑惑道：“交给我？为什么？”
顾蓝看着谢语澈的眼睛，说道：“因为李小木说，只有你才能替她姐姐报仇。”
谢语澈警觉地眯起眼睛思索片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上李小木的？”
顾蓝老实回道：“就在你中毒的第二天，我私底下找到了李小木，她把一封原本打算由我转交给你的信又给了我。上面只有一串数字，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说，你会知道。”
谢语澈追问道：“哪几个数字？”
顾蓝说：“我记得，应该是。”
谢语澈静静地看了顾蓝一眼，然后说道：“回头你把李小木给你的那封信交给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之后的事你不要再管了，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信里面的内容。警察如果找你问话，你就一问三不知，听懂了吗？”
顾蓝看着谢语澈苍白的脸色，急忙问道：“语澈哥，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什么了？”
谢语澈安慰道：“跟你没关系，以后别再跟李小木联系了，她设法接近你，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如果那颗炸弹制作得再专业一点，你们现在都已经是三具死尸了。”
顾蓝诧异道：“她想杀了我，为什么？”
谢语澈沉声说道：“因为她姐姐因你大哥而死，你当然也就成了她报复的对象。
我会跟陈伯伯联系，让他多派些人手保护你的安全，爆炸发生后警察应该还在四处搜捕她的下落，如果她发现你并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被炸死，恐怕她还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顾蓝闻言，吓得两支木乃伊似的胳膊应景似地抖抖索索，他小心翼翼地捣了捣谢语澈的胳膊，低声说道：“语澈哥，我想上厕所。”
谢语澈心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不禁吓。
遂侧过身子让开一条道，说道：“恩，你去吧。”
顾蓝低声嗫嚅道：“哥，我的手不方便。”
谢语澈这才明白顾蓝究竟想表达什么，于是伸长脖子打算叫门口的护工，可他这边的话还没说出口，顾蓝立马着急地嘟嚷道：“哥，外人看着，我尿不出来。”
谢语澈意味不明地看了顾蓝一眼，问道：“我看着，你就能尿出来？”
顾蓝笑着说道：“哥，你又不是外人。”
谢语澈“嗤”笑一声说道：“行吧，蓝少爷。”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卫生间，关上门，谢语澈扶着顾蓝站在旁边，不一会听他停止放水，谢语澈尴尬地帮他拉上拉链，转过身往水池边走去，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住了身后悄悄逼近的呼吸声，谢语澈毫无防备地被顾蓝从身后一把搂在怀里，谢语澈惊呼一声骂道：“顾蓝，你发什么疯？”
顾蓝沉默不语，任由谢语澈在怀里挣扎丝毫不肯松手，被人碰到打着石膏的骨折处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他将人强硬地翻过身面对自己，这时候的他还没有谢语澈个子高，力气却大的惊人，将人紧紧圈在自己和水池中间，鼻子深深埋进谢语澈的脖颈，闻着对方清冽的气息。
谢语澈愤怒地挣扎着，一边冲顾蓝压低了嗓子吼道：“放开我！听见没有？”
顾蓝充耳不闻，野兽似的死死盯着谢语澈的脸，最后索性用一根粗笨的木乃伊臂膀掀开了对方的病号服，双臂箍住眼前的人放肆的吮吸，所到之处激起谢语澈阵阵战栗。
渐渐地谢语澈放弃了抵抗，只能仰着脸大口地喘气，出气却比进气要多。
紧接着，在密闭的空间内，顾蓝“咕咚”一声吞咽，听在谢语澈耳朵里似乎被放大了数十倍，他心里一阵发慌，顿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顾蓝见状也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抱着人跑到门口叫来了护工和沈垣。
沈垣只在门口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一把夺过人就往急救室跑。
谢语澈模模糊糊中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似乎意识脱离了身体漂浮在半空，这种感觉很美好。
顾蓝刚开始带给他的惊吓，很快就被后来的新鲜感愉悦到了，他上瘾似的想要更多，然而身体却是诚实的，最终他为这样的贪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说不定这次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朦朦胧胧之间，他好像看见天空的星星拖着看不见的暗物质涡轮似的旋转，一圈又一圈纷纷在穿越大气层的瞬间炸裂，星球的碎片，暗物质的阴影，汽车的玻璃渣，妈妈冰冷的怀抱，爸爸鲜血淋漓的伤口，仿佛在看不见的画师笔下排列组合成一串炸裂般的数字“”。
谢语澈在意识深处突然敏锐的发现，自己多年以来的猜测果然是没有错的，父母当年的车祸的确是有人刻意为之，而李小木姐妹就是知情人！
对了，那本日记本……他还不能就这么死去，他必须帮他们找到真凶，否则即使下到地底下，也没有脸面对冤死的父母。
看着谢语澈心跳骤停后苍白的脸色，刘毅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慌张，他不敢想象自己唯一的外甥会这样倒在自己的急救室。
助手一遍遍地帮他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在心脏骤停十分钟后，监测仪上终于再次发出一串“滴-滴-滴”的惊叹，谢语澈意外地重新恢复心跳。
刘毅一阵腿软，差点给他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