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土丘
清晨在落日草场的原住民忙碌声中开始，那些长得像鼠却喜欢晾晒花朵的小家伙从日出就开始不停地往返在巢穴与草场之间。
用嘴巴叼着小朵的野花奔向自己的花，把收集的花晾晒在巢穴口，日落后不忘收回。
这一座只比林果高上半个头的岩石堆俨然已经成为它们的公寓，家家户户都晒着粮食，甚至还知道夹在石缝里不让风吹走。
林果在启程前在岩石堆前放下住宿费，一小把带着露水的淡黄色野花。
咕噜噜的高轮车沿着草场边缘较为稀疏的边界线一路朝着海边前行，车驾的后方是林果压后，因为怕轮子出现问题。
最前方是吉祥。
阿标在高过林果腰间的草场里跑动，被分开的草线紧挨着她身边，从s形逐渐变成z形，那是阿标的跑动轨迹。
吉祥若是在前头发现了什么会立刻拦住娇娇。
咚咚是说这附近有好几个部族居住，但是具体方位没有说，而且这附近并没有人类出没的痕迹。
尚算悠闲。
娇娇偶尔也会有摆烂不走的时候，停下想要跑几圈，或者吃点零嘴。
林果都随它，解了绳子让它去玩一会儿，走走停停并不会影响什么，大家都能保持好心情。
比如现在，娇娇在草场里撒欢，林果靠在车上用柳叶刀削木片，她正在制作一个风铃。
吉祥独自走远，或许在寻找什么好吃的，阿标从草里钻出来，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虫子，白白胖胖的。
它吭哧吭哧爬上车棚顶，把虫子晒在上面，连中场休息都没有紧接着又去寻找别的食物。
等阿标的身影消失在草后，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踩着车轮上去看了一眼，那些虫子被阿标按体型大小排成一列，死状凄惨。
预估还得晒上一日才能收。
收的人自然是林果，因为阿标很容易就忘记自己晒了食物，不记得收哇。
再加上这是一路往前走的，它在路上埋了多少东西林果都数不清，这几乎就是白费力气，只能是帮它收一点在视线范围内的，让它损失没那么大。
刚出发没多久娇娇就罢工了，林果把薄薄的木片串成矩形，挂在车前。
每当有风吹来，会发出梆梆的轻声。
林果一个人守着车，围绕着车忙前忙后，车里还有一只脸盆大的王八，收到的时候还是活的，林果便想着就这样留着吧，可以当作储备粮。
可是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壳上总是干得不行，明明都没过几日。
费了林果好多清水，再加上林果的水都是定量携带，这样一来自己就得少喝，养不了养不了，今晚就宰了吃。
转身准备午饭时她想着到了海边捡些漂亮的小海螺壳，串起珍珠做成风铃，那声音会比较夏天吧。
林果蹲在背风口给自己煮了一锅蛇肉汤后迅速灭掉火，因为草场的原因不能留着火堆，加上天气热她连兜帽上衣都脱了，火堆更是不愿意靠近。
娇娇在林果的肉汤传出香味时回到她的身边，按照它自己的想法先闻一闻，然后用鼻子推一推林果。
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娇娇的意思，但是次数多了大概也能知道，这是本大王不吃，你可以吃了的意思！
林果捏捏大黑马的耳朵，指尖还残留着薄荷与艾草的混合香，她给自己涂了些驱虫的药膏。
无意识的抚摸着娇娇的脖子顺一顺它的毛，眼神却一直看着远方。
吉祥迟迟不归，她已经开始担忧。
从停下开始到林果的午饭凉透，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左右，她呼噜噜几口干掉午饭准备去寻羊。
站着车棚顶上晾晒虫子的阿标忽然定了身，林果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比风声略高的草叶响动愈渐清晰，林果的眼神已经转成冷冽，垂手在绑腿带上。
大概是三分钟左右。
高高的野草与麦子被一双黑色的小手分开。
林果僵住了动作。
来人似乎也没想到会见到人，保持着两手扶着草叶的动作定在原地，眼里带着怯，有些不安的转动目光像是寻找安全感的孩童。
穿着小小背带裤的小人儿，站在草里还要矮上一头，头发因为技术原因被削成梯田状。
看起来好像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还用黑色湿泥把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涂满，林果甚至能看见那张抿起的嘴唇下方露出些许苍白颜色。
面对面的两位人类谁都没有先开口，娇娇歪着大脑袋有些疑惑，对着林果喷了一下鼻息。
动物向来敏感，对待幼崽大部分都会比较的耐心。
娇娇大咧咧的往前走了几步，小人儿看不出是男是女，很轻易的被吸引了目光，随着娇娇来回转动。
在娇娇探下大脑袋时会主动伸出手抚摸马鼻子。
林果虽然知道娇娇是个什么性子，但还是为这孩子愁了一瞬，这么轻易的对野兽伸出手，这个行为有点危险哇。
突发状况拖住林果的脚步，她有些无奈，吹响了胸前的哨子。
“biu—————!”
这个声音还是林果找卡特意定制的，穿透力强。
吉祥虽然很聪明，但也不是能横扫荒野。
林果爬上车，站在车板上眺望远方，绵延在地平线上的草场除了风吹过的弧度以外并没有别的。
她皱眉看向那已经和娇娇玩起你追我赶游戏的小家伙，心道怎么会有个小孩子独自外出。
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有吉祥的回应，林果已经失去了耐心。
她跳下车，大步往小家伙的方向走。
一见到林果便把自己身体藏在娇娇身后的小家伙一声不吭用害怕的眼神看着林果。
她心里有些无奈，蹲下身子直视小家伙，尽量扯出柔和的笑容询问道，“你家大人呢？”
小家伙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怎么，只是看着林果并没有回答。
林果再一次努力地笑了笑，试图让小家伙放松一些，“我不是坏人，你家住哪里认得吗？”
“………”
没有回应。
林果想了想还是先走吧，她站起身招呼娇娇，“快来拉车，我们去找吉祥！”
小家伙倒是对大黑马亲近得很，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林果这么警惕。
阿标从车棚顶上跳到林果的肩头，林果的皮肤接触到小松鼠略有些糙的脚底，那触感让林果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她还穿着背心。
从肩头开始两条裸露的手臂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看起来就不是善类。
林果抿抿唇，目光稍显黯淡，从车上扯来自己的上衣套上，把散开的头发重新簪起。
转过身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已看不出异样，她拍拍车板，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坐在这里？大黑马拉车哦！”
这一次她得到了回应，那孩子点了点头。
原来可以听懂话，这样就好沟通了。
林果伸手去抱，却又吓到了孩子。
她的手顿在半空中，咬咬牙强行抱起小家伙快速地放在车板上。
小家伙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果已经转过身往前走了，嘴里招呼娇娇，“走吧，慢一点。”
阿标看了一眼那个孩子，然后爬上林果的肩头。
林果走在最前面，一边吹响哨子，一边砍掉挡路的草，许多的麦子都被她砍掉。
为了娇娇能走得平稳一点，她下手一点都不收敛。
“biu—————！”
“biu—————！”
哨子在见不到头的草场里传荡，始终没有收到回应的林果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粗暴。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或许只是见不到吉祥有些急。
半小时后。
林果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哨声越来越急促刺耳。
浑身散发的气场已经影响到了娇娇，它脚下越发混乱，车开始摇晃，坐在车上原本就很不舒服的小孩子开始发出哭声。
阿标用长长的脖子圈着林果的脖子，蹭蹭她的脸，发出细细的声音。
林果突兀地停下了脚步，她努力的平复下心里的焦躁，深呼吸了好几下，告诉自己要冷静。
两分钟后，林果重新迈开脚步，无言的摸了摸阿标，安抚它的不安。
草太过密，林果几乎找不到吉祥从哪里走的，而且风实在太大。
又一阵半弯了腰的草叶波浪过去之后，林果终于听见了细微的回应。
“咩！～”
她紧紧抿着的唇松开，拧着的眉头舒展，“阿标！你听见了吗？”
“咕！”
阿标跳下去，先去探路。
林果持续的吹响哨子，吉祥的回应越来越清晰，但好像并不是在地面上传来。
她越走越疑惑，怎么吉祥的声音好像隔着土层似的，直到阿标咕咕咕的叫着往回跑，咬着林果的裤子。
她转头举起手掌，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娇娇显然不理解，仍旧往前走。
林果只好不顾小孩子的抗议强行把人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往前追着阿标跑。
因为娇娇太慢了，又怕它照顾不好小孩子，林果又着急，只好抱着跑了。
阿标在草场边缘和裸露的黄土丘之间停下，这里的草场边缘凹进去的弧度有些大，像心电图。
林果在将要靠近黄土丘的时候被怀里小孩子的拼命挣扎惊到，不得不停下脚步，那孩子四肢都在挥动，林果只能放下人。
没想到那孩子双脚刚接触到地面就急匆匆地往前跑去，跌跌撞撞的。
林果脚步往前走，跟着那孩子转过土丘背后。
“咩！！！”
吉祥的声音从土丘背后的洞口下方传来，带着求救的意思。
她眉眼一厉，抽出工兵铲朝下面大喊，“我来了！”接着便毫不犹豫往下跳。
漆黑的通道里，一个瘦骨如柴的女人靠在土墙上，紧闭双眼，嘴里溢出痛苦的细声。
高大的野山羊便站在女人身边。
那个女人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小婴儿，吉祥低下头，舔了舔小婴儿的额头。
又昂起头发出呼唤林果的叫声。
通道尽头穿来踏踏的跑步声，还有阿标的叫声。
吉祥转过头。
林果风一样扑到它身上，紧紧抱住它。
刚开始还以为吉祥被人按了，脑子里都想出了一大堆菜名了，着急慌忙的进入地道之后接着微弱的光发现地上的脚印并不乱，甚至只有小小的脚印和吉祥的蹄印。
心里的大石才落下。
“咩！”
吉祥示意林果看地上的小婴儿。
林果一脸黑线，怎么今天孩子这么多。
她蹲下身摸了摸那女人的额头，并没有发烫，只是这人好白啊，这么黑的地方都能看见的白。
小婴儿状况还好，不哭不闹的睁着眼睛四处看。
“阿妈！”
林果转头看向跑过来的小孩子，原来是一家人。
她又摸了摸那女人的手腕，好细。
“你还能听见吗？你怎么了？”
林果试图唤醒女人，但没有回应。
那小孩子扑到阿妈身旁，摸了摸自己阿妈的脸，小黑手和那张苍白的脸对比强烈，让林果也看到更多细节，干枯冒着死皮的嘴唇。
紧跟着听见了肚子发出的咕噜声，这才知道原来是饿了，林果站起身，“伙计，我去拿点吃的下来，你先看着她。”
林果上到地面的时候娇娇正在发脾气，她只好摆起脸，“不准闹！不给你车拉哦！”
娇娇是被林果的脸色吓到的，它贱兮兮的咧开嘴唇，用奇葩的笑容讨好林果。
簌！
突然被分开的草丛冒出一个举着长矛的男人，“你是谁！”
林果诧异地看着那人，这个人已经这么接近她了，她都没有发觉！！
那男人看她没有回答，眼神紧张地看了一眼通道口，提高了声音喊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那不自然的高音就像是故意给谁提醒一样，林果侧脸看了眼通道，果不其然那男人更紧张了，怒喝，“这里是我的地盘！快滚！”
林果无奈的摊开双手，“你住这里？下面有个人快要饿死了！”
这一句话无疑是给那人投下了炸弹一样的效果，他什么也顾不上甚至连手里的武器都甩下了，背着鼓鼓的兽皮包几步就跳下了通道。
林果瞟了一眼那被主人丢弃在地上的长矛，看来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她取了些清水，在准备拿肉干的时候停了一下。
“娇～等我哈！很快！”
林果一手托着大王八，一手拿着装清水的竹筒往下走。
面子得给吉祥做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