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攻击亨利巴斯克
亨利·巴斯克并没有因为剑术上的交锋而感到胆怯,更不理会戈德上尉的恐吓。
他将弯刀换到左手,右手一紧握,往戈德上尉的脸上一甩,一团脏污的血流便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是亨利船长的血,是他刚才制止海军的刺刀时受的伤,但现在,伤痕与热血成为了遮挡军官视野的强大武器。
戈德上尉被泼了血,顿时感到眼睛一阵刺痛,但他仍然冒着暴露要害的风险出剑,向亨利刺去。亨利用非惯用手挥刀,将将截住了短剑。短兵相接,然后各自分开,退离到安全的位置。
“威尔伯。”戈德上校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则死死瞪着亨利,他呼唤副手,后者则心领神会,高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海军的跳帮战,终因士兵损失过多,而以失败告终。当殿后的戈德上尉英勇无畏,他接连击杀了两个企图追击的海盗,在掩护所有人撤退后,这才一跃回到珍宝号的甲板。随着一声令下,珍宝号急速转弯,在远离投降号的同时,也给了它最后一轮炮击。
打光了炮弹,流尽了鲜血,这场惨烈的大战令双方都损失惨重。克劳眼看着珍宝号离去,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们现在安全了。
克劳感到一阵手软脚软,连忙扶住舷墙,以免栽倒。他头一次经历这样你死我活的大战,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十分疲惫。他现在又想起那个年轻的海军士兵,以及那把差点要了他命的刺刀,不禁感到脊背发凉。
他看了看甲板四周,那些还没有断气的海盗正艰难地呼吸着,他们伤势严重,大部分人肯定活不过一个晚上。一个被砍断了脚的海盗挣扎着从克劳面前爬着,身后留下一道骇人的血痕,他的前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交织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甲板,俨然一副地狱的景象。
亨利·巴斯克走上艉楼,他的身上、脸上都沾满了鲜血,被刺刀割伤的右手更是血流如注,他跨过一具士兵的尸体,左手从那士兵脖子上扯下一条白色的丝巾,在右手上缠了几圈,止住了流血。接着,他跳上了艉楼的栏杆,面对众海盗,大声呼喊:“兄弟们,我们又一次胜利了!”
“好啊好啊!”海盗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响彻整个海平面。
亨利·巴斯克挥了挥手,暂时制止了欢呼。
“夏尼呢,夏尼在哪里?”亨利·巴斯克喊道。
“我在这儿呢,头儿!”紧绷着两颗大门牙的夏尼口齿不清地回答道,周围的海盗就像看见了好玩的东西一样,全都笑出了声。
“赶紧把这里给我清理干净!”亨利·巴斯克笑着说道。
夏尼望了望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苦恼地抱怨道:“可是,头儿,这里的家伙太多了,我搞不定啊!”
“唉……”亨利·巴斯克翻了个白眼,然后冲夏尼吼道:“快去拿拖把,你这个笨蛋,不然我就拿你的屁股来擦!”
夏尼吓得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船舱,海盗们被他的举动逗乐了,他们放肆地大笑着,嘲笑夏尼的迟钝,同时还嘲笑海军的不堪一击。
“行了,你们这群渣滓!”亨利·巴斯克大声喊道,当然,由于他本人也忍不住笑意,所以这番辱骂并没有被当回事。“我说行了,与其在那傻笑,不如睁大你们的猪眼睛,好好看看是谁溜出来了。”
海盗们顺着船长的目光朝下看去,无数双眼睛将目光汇集到一起,集中在了埃里克的身上。
公会的埃里克也杀红了眼,克劳不知道他究竟杀了多少人,他的身上、脸上、白色的头发梢上全都是血迹。他双手各持一把短剑,脚下则是四五具海军士兵的尸体。
克劳感觉先前发凉的脊背仿佛被灼烧了一般,他咽了口唾液,心里暗暗叫苦。埃里克——即使他真能奇迹般地为波叔报了仇,也再也没有返回文明世界的资格。
但眼下需要担心的是,他本不应该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海盗眼前的。
“埃里克会被杀的!”他在心里嘀咕。但形势已由不得他细想了,两个目露凶光的海盗手拿兵器朝埃里克走去,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克劳心想,与其坐视朋友被杀,不如跟海盗们拼个你死我活。他举起长剑,冲到了埃里克身前,往前挥舞着,试图阻止海盗们的步伐。
两个海盗舔了舔嘴角,挥刀朝克劳砍来,克劳此时已经恢复了精神,手脚也不再发软,一个后跳躲过了砍击,他不会用剑,便把手中长剑当棍子一样,双手握紧,狠狠地朝海盗扫去。
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海盗挡住了克劳的攻击,另一人则趁机举刀劈向克劳的脑袋。克劳连忙往旁边一闪,正撞到船舷上,他立刻变换脚步,顺着船舷处的绳梯往上爬。
海盗们没有想到这个红毛竟然那么敏捷,他们叫嚷着围了上来,亨利·巴斯克则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克劳拿起长剑,指向绳梯下的海盗们,又看了看仍在发呆的埃里克,心想他们兄弟俩可能这辈子就交待在这了。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了独自站在船舵处嬉笑的亨利·巴斯克。
克劳想起了亨利·巴斯克连杀数人时的狠劲,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避开多数敌人,消灭核心人物,这是举世公认的战斗的真理。至少,现在鬣狗头上的引线已经烧完了,不会发出那令人揪心的噼啪声了。
克劳一横心,猛地朝艉楼跳去,并正好落在了最高的台阶上。这一次,包括海盗船长在内的所有海盗都吃了一惊,亨利·巴斯克万万没有想到,在目睹了自己残暴凶悍的战斗之后,这个瘦弱的红毛猴子竟然还有胆量向他发起挑战。
但他的惊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嗜血的兴奋,他眼里放着红光,急忙用裹着丝巾的右手拔出弯刀,抵住克劳的挥砍。
“小子,你还真有种啊!”他撞开克劳,大吼道。
克劳沉默不语,又挥起一剑向亨利·巴斯克劈去,但这一次亨利·巴斯克已经摆好了架势,只轻轻把弯刀一抬,就阻止了克劳下砍的动作。克劳两手握剑,使劲地往下压,但剑锋却再也无法前进丝毫。亨利·巴斯克瞪着克劳,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泛黄的牙齿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仿佛是在嘲笑克劳的无力。克劳心里急躁,赶忙往反方向收了长剑,刀剑摩擦之后终于分离,而还没等克劳重整旗鼓,亨利·巴斯克的弯刀已经横到了他的喉咙前。
克劳彻底没了办法,他丢下了长剑,举起双手。
“你就这么点本事,也敢挑战我亨利·巴斯克?”海盗船长瞪大了双眼,大声吼道,口水混着臭气全喷到了克劳的脸上。
“送你一句话,克劳兄弟,没有这个本事,就别学海军逞英雄!”
海盗们大笑不止,但这一次,亨利·巴斯克却没有再为难克劳。
“尽管如此,我们必须赞扬他的勇气。”他对众海盗说,“他是为了朋友挺身而出的,是吧?此等忠义,正是我们有些人……缺乏的品质。把他的朋友带上来。”
埃里克被押了上来,克劳绝望地看向自己的朋友,并微微摇了摇头。埃里克不发一言,他看了看克劳,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你是否有什么要解释的?”亨利轻松地给自己的枪换子弹,悠然问道。
在一瞬间,克劳能看见埃里克眼中迸发的怒火。但紧接着,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明镜般清澈的光芒。
“我……我的牢房被轰炸了。我没有办法。”
亨利扬起眉毛,海盗们则嘲笑着观望。胸口有一道血口子的切里琴科大副连忙吩咐,让手下去查看投降号舱底的情况。
“他说的是真的。”克劳连忙说。
过了一会,检查的海盗上来了,说船舱受损严重,许多牢房都受到了冲击。一些俘虏死了,而埃里克的牢房已经是废墟一片了。
“事实就是这样。”埃里克瞪着亨利,恶狠狠地说道。
片刻,亨利·巴斯克收了弯刀,冲埃里克露出了笑容。
“你做得不错。干掉了不少人,告诉我,你这套二刀流的技巧是从哪里学来的?”
“学?”埃里克烦躁地说,“我可没时间学什么技巧,只是摸到什么就用什么而已。我并不想杀那些人,但他们非要置我于死地,我没办法。”
“你不用对我解释什么,兄弟,不管怎么说,你和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亨利满意地说。接着,他转向那些看热闹的海盗,大骂道:
“你们这帮渣滓,还不各就各位,有谁想留在这里过年吗?”
海盗们见船长真的生气了,便收起了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克劳被两个海盗押着往船舱入口走去,在不远处,埃里克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亨利·巴斯克回到船舵处,把趴在上面的尸体移开,开始操纵帆船。投降号遭受了猛烈的攻击,残破的船身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但它仍然顺从地执行亨利·巴斯克的命令,尽全力游离这个海域。
海盗们放下了主桅杆的帆,亨利·巴斯克调转船头,帆船便勉强地朝前方航行。
克劳和埃里克下到了牢房舱,发现这里的情景已经变了样,船身被轰了三个大洞,有一个正好就在埃里克牢房位置,俘虏们死伤惨重,其中两个死于炮击,另外四个因为恐慌而受伤,方式包括撞墙、撞栏杆、敲打木甲板,还有自残。
克劳和埃里克被丢进了一间新的牢房——由于船体的破损,俘虏们已无法享受单人间的待遇了,不过这正好,克劳知道埃里克已经冷静了下来,现在便是要和他从长计议,共同商讨这寻宝、逃亡、复仇的系列大计。
但是,他又想起来,埃里克杀害了海军士兵。尽管那是出于自卫,但审判所的临时法官可不会听信埃里克的一面之词……
“埃里克,听着,事情还有转机,只要……”
埃里克一拳把克劳撂倒在地。
“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地关心,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痴!”他说道。
“我在救你,我在救我们!”克劳难以置信地说。
“啊,需要我写一封感谢信吗,克劳大人,谢谢你救了我们!可惜,我不识字,所以你可以滚蛋了!”
“你杀了海军!”克劳几乎是嘶吼着说。
“而你这个蠢货却无谋地去攻击亨利·巴斯克!你知道那样并不能让情况变好,并且你打乱了我的计划!”埃里克吼道。
“要不是你嚷嚷着要去干掉鬣狗,我会这么被动地参战吗?这都是你的错,你根本就不信任我!并且我确信你根本就没有一个靠谱的计划!”
“你说什么?”埃里克冲过来,克劳不甘示弱,一拳打在埃里克脸上,两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我说你们,都冷静一些。”一个平静的声音说道。两人转头一看,发现是卡特,正靠坐在牢房深处的墙边,郁闷地看着他们。
“你怎么在这?”克劳问道。
“我并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别忘了,我们可是俘虏。”
“随便你吧!”克劳说完又是一拳朝埃里克脸上打去。
“你们冷静一些,克劳,刚才你的朋友倒是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
两人停止了互相攻击,都愣愣地看着卡特。
“要我说,现在是正式加入海盗的时候了。我们三人——”卡特说着转了转眼球,“都多多少少表现出了一些实力,不是吗?”
“是啊是啊,在帮助俘虏越狱,并试图袭击亨利·巴斯克之后,我的确表现出了一个失败者的实力!现在也的确到了我被拿去喂鱼的好时机!”
“你袭击了亨利·巴斯克?”卡特瞪大眼睛问道,然后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你先听我说,首先,埃里克不是越狱,而是为了保命,看看这里现在是什么样子吧,不管是谁都会选择逃跑的。其次,你袭击了海盗船长——你怎么那么蠢,竟然去袭击亨利·巴斯克——但现在看来,船长肯定没什么事,要不你也不会下到这里来,要么死,要么取而代之……不过,你大可不必为这件事担心。亨利·巴斯克看中的是胆识,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袭击他,这是一副过人的胆识。”
“是吗?”克劳怀疑地问道。
卡特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现在海盗船一定比前几天更缺人了。亨利·巴斯克大概不会再冒险去掳掠俘虏,但他会强行收编剩余的这些人。不管他们是否有钱为自己赎身。”
“所以说,现在就是入伙的最好时机?”克劳自言自语地说。
“你看,我说得对吧。”卡特得意地说道。
“等等,我们是公会的人,克劳,难道你真的忘了吗,这些家伙炸死了波叔,害死了鼠眼,我们现在没法为他们报仇,却还要与他们同流合污吗?”
“去他大爷的鼠眼!”克劳狠狠地骂道,“他违背了公会的准则,他罪有应得。并且……亨利不会平白无故打死一个人畜无害的废物。他一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们,一定是……”
克劳知道这是在说服自己,但鼠眼最终的惨状,令克劳无法完全去怨恨这个曾经的同僚。
“那波叔呢?”埃里克质问道。“你可别说你已经忘了波叔对你的好!”
“我当然忘不了,他死时的场景一直在我脑中回荡,甩也甩不掉!不,我不会忘记波叔,我会为他报仇的,但你给我长长眼吧,埃里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活下来,只有活人才能报仇!”
“他说的没错。”卡特插嘴说。
埃里克纠结了片刻,似乎终于想通了。他知道,克劳对波叔一定是有情有义的,并且正如克劳所说,只有活人才能报仇。
“好吧好吧,我同意,如果他们真肯收我的话,我就加入他们吧。”埃里克说,“不过,克劳,有句话我可要说在前头,公会一向是恩怨分明,我会拼尽全力取亨利·巴斯克的性命,我不想,但是谁敢拦我的路,我会连他们一并收拾!”
“希望如你所愿吧。”克劳说,卡特则在一旁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