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吞火

楚知吾根本来不及再想，此刻的他，只知道不能让这海水就这么砸下来，不然别说是他，就连碧虚帷幔下的海珠等人，也没有活路。

“以令化念，以身为虚，以心如恒，以血载灵。”

在察觉到情况不对劲的第一时间，楚知吾就施放了载灵。

而此时此刻的他，对于载灵又有了新的认知，力量不断从身边涌现，好像本来极为稀少的火元素，猛然又增多了起来，感知更是敏锐，察觉到什么的楚知吾，忽然一怔，但又立马开始吟唱魔咒，没有丝毫停留。

“元素之火，以怒为引，以水为飨，以虚为形。青莲！”

楚知吾的目光紧紧盯着在转圈的雀鳝，但青莲却并没有在楚知吾的身边出现，而是直接出现在了雀鳝下方的海上。

原本只是一颗小小的莲花，却仿佛在海上迎风而动，瞬间蔓延开来，不过片刻，整个海面上仿佛布满了青莲，而本来堆积极高的海水，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下降。

碧虚帷幔之中的何西等人，已是瞠目结舌，他们当然知道，水系魔法效果有多么强大时，才会聚集起这比楼还高的海水，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水系魔法，究竟有多大的杀伤力。

然而当青莲蚕食，甚至是分食海水的一幕出现在他们眼前，何西等人只觉得不可思议，接着是深深的畏惧，何西自问在紫级浸淫多年，她也抵挡不住这青莲的攻击，又何况是比她还差了不少的莉恩等人。

原本风平浪静的海岸，忽然又起了风。似是因为海水被青莲吸收，水火之势下，才起的风，风不算凛冽，但却是吹得帷幔之中的水系魔法师们，人人心惊胆寒。

只有海珠，立马为楚知吾叫好。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食海的青莲，是在救他们，当下一个个表情更加精彩了，但神情中总归是激动多过惊慌。

海平面不断下降，直到雀鳝停止转动时，涌向长滩的海水，已经跟一卷大浪毫无分别，而看到海中青莲的雀鳝，则是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停在半空中没有动作。

但还不等楚知吾再次开口，雀鳝猛然朝海中一扎。

“不要！”

楚知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言阻止，但雀鳝身形未顿，直接冲进了海中，青莲不仅能以水为食，对水系魔兽的杀伤力，也是可想而知，可在出言阻止过后，楚知吾又想起了之前自己感知里看到的，冥冥之中，他好像知道雀鳝并不会因此受伤。

不然，尽管青莲已布满了海面，但楚知吾将魔法解除，还是轻而易举的。

雀鳝消失在了海中，海面上还有朵朵青莲，整个海岸线则是一进再进，好像以水为食的青莲，真能将大海烧干一般，让何西等人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样强大的魔法，看上去对楚知吾并没有多大的影响，要知道昨夜光是施放木系魔法，都让海珠精疲力尽，而此刻施放出青莲的楚知吾，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喜的是，雀鳝的攻击，第一次被正面击退了，甚至雀鳝自己，都因此进入了海里，何西等人也不由得开始猜测，是不是雀鳝也准备因此退却了，是不是众人反复几次之下，终于要得救了？

然而很快，何西等人就看到楚知吾忽然僵住的表情，以及海面上突然迅速减少的青莲。

楚知吾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感知是不是出了问题。

青莲，竟然被海中的雀鳝吞吃了！

那可是楚知吾厚积薄发，专门为了针对水系而创造的魔法，集合了他所知道的全部魔法奥义，甚至还借鉴了精灵的传承，但这样的火系魔法，在载灵状态下的楚知吾施放的青莲，竟然被雀鳝给吃了！

与之前朦胧的感觉到那一阵阵悲伤不同，僵在原地的楚知吾，明显从感知里感觉到了一股满足，而这股满足，竟然是来源于雀鳝！

楚知吾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载灵之下的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青莲可以处理水系魔法，但却奈何不了雀鳝。

楚知吾立刻解除了青莲，果不其然，在解除青莲的片刻后，雀鳝就再次从海水中钻出，出现在了半空中。

“你要如何，才肯放我们离开！”

楚知吾已是手段尽出，他根本不敢在载灵之下施放精灵语魔法，倒不是他担心伤到或是再次激怒雀鳝，而是他有种感觉，这样状态下施放出的精灵语魔法，第一个支撑不住的，就是他自己，但第二个，就是一旁的海珠等人了。

雀鳝听到楚知吾的话，在半空中游动了一圈，接着又盯着楚知吾，一言不发。

而令楚知吾错愕的感觉再次传来，他分明在感知中察觉到疑惑的情绪，但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载灵的时间不断消耗，而他和雀鳝还在这隔空对峙。

封锁之外，弗雷姆偷偷看了猿绍一眼，察觉到猿绍脸上那一丝喜色，心中暗道了一声变态，见猿绍转过头，又连忙故作评价道。

“看来这下真是什么都用出去了……”

心情确实不错的猿绍，也点头回应道。

“不错，载灵都用了，他该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少了。”

听到猿绍的话，弗雷姆也是一愣，他可没想过猿绍还会搭他的腔，不过想想猿绍这督促楚知吾修行的方式，跟自己当初让楚知吾修行的方式相比，那真是天壤之别。

甚至弗雷姆开始怀疑，不，他已经笃定了，雀鳝的出现，也跟猿绍脱不开干系。

封锁之中，楚知吾越发急躁起来，他知道载灵所剩的时间越来越少，过了这一段时间，他别说保护海珠了，就连不拖累海珠他都做不到。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怎么才肯放我们离开！”

楚知吾渐渐动了真怒，而见到楚知吾这样反应的海珠等人，也是莫名的紧张。只有隔着屏障看戏的猿绍和弗雷姆，才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猿绍更是主动道。

“看样子是真急了。”

弗雷姆忙不迭的点头，说实话，他也很期待，在这样的雀鳝面前，能把楚知吾的潜力逼到什么地步。

片刻后，雀鳝终于在空中游动后，再次回应。

“我，没吃饱。”

联想到刚才雀鳝的吞吃青莲的场景，楚知吾只觉得恼羞成怒，而雀鳝的话更像是在挑衅他。楚知吾不禁怒道。

“好！没吃饱是吧！我就让你吃个够！”

本来是海边，却成了火焰的世界。

灰白的湮火，成了一道盘旋冲天的火柱，直射向雀鳝。

这是楚知吾第一次主动向雀鳝发动攻击，而仅是这一次攻击，就让何西等人惊呼不已。

这灰白色的火焰，带给在场所有人巨大的压迫感，根本不敢触碰分毫。

代表着寂灭生命的湮火，却是在雀鳝的游动间，显得十分儿戏，雀鳝甚至自己游向湮火，仿佛湮火的攻击太慢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只是一次半空之中的游动，湮火就被雀鳝悉数吞入口中，在场的众人，已经没人关注雀鳝之舞的灵动，而更多的，则是匪夷所思。哪怕雀鳝再强大，水系魔兽能这样克制火系魔法吗？

楚知吾却是丝毫没有停歇，他知道，载灵所生的额时间，已经容不得他停下。

透明的念火，随着楚知吾心中的焦躁，喷涌而出，仿佛一团火焰，直射向雀鳝。就连一旁的何西等人，也只能看到空气中的光线一阵模糊，这才知道是楚知吾的第二次攻击，到了雀鳝附近。

雀鳝再次游动起来，却是更显灵动了，在半空中舞蹈般游动的雀鳝，似是比海中更加灵活，摇头摆尾间，念火就已被雀鳝吞吃完毕。

紧接着，是皎洁的月火，如同一点寒芒，从楚知吾的指尖，直刺向雀鳝，雀鳝则是不闪不避，只是调整了一下位置，如同倒挂在半空中，将月火囫囵吞下。

雀鳝的动作未停，楚知吾的攻击也未停。

织网火元素的出现，第一次让雀鳝也有了几分顾忌，开始在半空中翻转腾挪了起来，甚至在腾挪间还有水气翻涌，似是在给织网火元素降温。

而面对活物无比兴奋的织网火元素，却好像在这水气之中难以施展，被不断翻跳的雀鳝，慢慢蚕食干净。

这下，楚知吾是真的手段尽出了，但雀鳝也是真的饱餐了一顿，这一场战斗看起来如同儿戏。可一旁的何西等人，想到早就破碎的碧虚帷幔，以及现在重新施放的碧虚帷幔，又是一阵后怕。

光是楚知吾和雀鳝战斗时的余波，就已将先前的碧虚帷幔彻底粉碎，而现在这一个，也是岌岌可危了。

青莲、湮火、念火、月火甚至织网都被雀鳝吞吃，载灵的时间也所剩无几，楚知吾已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随着他发泄似的魔法攻击，随着他施放的火系魔法不断被雀鳝吞吃，楚知吾终于是冷静了下来，也终于开始正视，他之前不愿相信的事实。

雀鳝，并不是水系魔兽。

随着火元素不断在雀鳝的体内聚集，楚知吾的感知已经比先前还要具体许多，此时此刻的雀鳝，在楚知吾眼中，就是一团被无尽之水包裹的火焰，他既是水，又是火，所以才能毫无顾忌的吞吃火系魔法，才会那样告诉楚知吾，他没吃饱。

而在织网被雀鳝吃完的一刹那，楚知吾好像与雀鳝，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联系。就在载灵结束的那一刻，凭借着载灵的状态，楚知吾终于在刹那间，看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属于雀鳝的故事。

雀鳝诞生于海洋的风浪之中，但却不能在深海之中生存，因为本该是水系魔兽的雀鳝，却十分巧合的，身上同样具备了火系的力量。

这种特殊，使他被原本的族群抛弃，水火的力量相互抗衡，相互拼斗，让年幼的雀鳝，虽然有着强大的体魄，却始终饱受着自身力量的折磨。

直到多年前，不再回到深海的雀鳝，来到了这片海域，更是在一次体内力量的暴动之中，被海浪卷到了长滩上。

身为深海魔兽的雀鳝，一旦搁浅，必死无疑。他因为自身的特殊离开了深海，却也因为自身的特殊，困在了浅滩。如果一切没有变化，这样死去的雀鳝，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那一天，却恰好有一位火系元素役使，出现在了长滩之上，看见了在浅滩濒死的雀鳝。

雀鳝得救了，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奇特方式，他身上的火系力量被压制，火与水不再平衡，以他强大的体魄，完全能够在海中生存，更能跟族群的其他雀鳝一样，随着时间，变得越发强大。

但毕竟雀鳝是这样特殊的体质，火系力量不能被完全驱除，而且当雀鳝体内的火元素被限制在极低的含量时，水元素的增长也会遇到瓶颈。

雀鳝也不得不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再来这片浅滩，寻找那个火系元素役使。有时一年，有时两年，雀鳝总会出现，元素役使总会在人们看不见的时候，以火系魔法为食，投喂雀鳝，帮助雀鳝成长。

就这样，多年下来，雀鳝之舞的传说，开始在莱城出现，甚至向其他地方传播。每次雀鳝之舞过后，被喂食的雀鳝，就会突破瓶颈，引发水元素剧烈波动，久而久之，这片浅滩上出现的魔法师也越来越多。

只是雀鳝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他每次过来，都只是为了寻找那位元素役使，对于这些近在咫尺的魔法师，他也从不理睬。

然而在许多年前，那位元素役使就不再出现了，甚至浅滩上也不再有火系魔法师，雀鳝体内的火元素，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继续成长，甚至要被自身的水元素湮灭了，雀鳝也越发暴躁。

多年前，雀鳝负伤前来，整整一个月，元素役使都未出现，他也愤然将所有人驱离，而这一次，雀鳝已经要控制不住自身的水元素了，当他体内的火元素覆灭的那一刻，就是他随之消亡的那一刻。

所以当雀鳝再次感受到外面火元素的力量时，他是无比的高兴，然而在他看到来的，并不是那位元素役使时，他也感到了无比的愤怒。

雀鳝是有智慧的，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猜测到那位元素役使的逝去，只是被拯救的他，被给予了重生希望的他，始终不愿意承认。

怒意让他随手教训了楚知吾一番，是地狱之火的出现，与他身体本能的渴望，才唤醒了他的理智，更是在他因为悲伤，体内的水元素再难控制的时候，青莲的出现，让他再次有了生的希望。

原来幼小的雀鳝，需要压制体内的火元素，才能在海中生存，才能继续成长。而现在强大的雀鳝，需要回到他原本的体质，需要体内水火的平衡，才能继续遨游。

只是他不懂得怎么说，又或是悲伤得不想说，任由局面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载灵结束时，楚知吾已是浑身脱力的坐倒在地，但他跟雀鳝的联系，却并未就此断开。

因为他在载灵持续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一个画面，青灰色的雀鳝，身体的颜色忽然褪去，通体变成了橙红色，再然后，橙红色也慢慢褪去，变成了泛着些许光亮的银白色，雀鳝的身周，也长出了几根触须，竟是暗淡的金色。

在楚知吾那一刹那的感知里，雀鳝又变成了那一团火焰，只是那一团火焰在不断变化，仿佛水中之火，又仿佛是火中之水。

楚知吾愣在了浅滩上，海珠等人也是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言语。

只有猿绍和弗雷姆，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楚知吾，眼睛眨也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