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四皇子安永清
随便逮了个下人带她回到春休居,杨氏正忐忑难安的等她,一见她马上扑了过去,拉着手上下细看。
“瑾儿,没事吧?你父亲他没发火吧?”
堂堂侯夫人,在自家府中却如惊弓之鸟一般,叶舜华心疼之余,又觉得自己刚刚是太心软了。
“没事,娘放心。女儿请了安就走了,不敢打扰父亲休息。”
杨氏看她身上干净,神色也无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喝了一碗茶,等杨氏心绪稳定了,叶舜华才说起了正事。
“女儿有件事想问问娘。”
“好,你说。”
“您身有诰命,宫宴也去过几次,女儿想问您,知不知道哪位皇子拇指上,有一颗朱砂痣?大概针鼻大小,不是太显眼,这位殿下的年纪应该比二皇子小。”
这问题倒在意料之外,杨氏愣了一下,想着想着突然笑了。
“你这孩子,你小时候可每日都入宫,怎么你自己不记得,反倒来问娘这个不常入宫的。”
一句话把叶舜华的记忆扯回了十多年前,但她越想越觉得反胃。
小时候去尚书房读书,安宁润就围着她转,其他皇子公主就算想和她玩,也都被安宁润给千方百计的拦了,导致她根本记不清身边除了安宁润都有谁。
“那么小的事,女儿早忘了,娘记性最好,就别取笑女儿了。”
她把脑袋歪在杨氏身上撒娇,心里却满是阴霾。
杨氏揉了揉她的头,感慨万千。
“是啊,那时候你才没桌子高,眼下比娘都要高出一头了,不记得也正常。当年父亲非要带你走,一走就是十年……如今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知道娘亲眼窝浅,刚要哄,可杨氏已经擦了眼眶,继续道:
“娘记得……四年前,外面进贡了几块美玉,皇上命人制成了环佩扳指等物,在除夕大宴上分赏给了诸位皇子和公主。其中年满十五的皇子都得了一个扳指,皇上命当场戴了,娘记得好像四殿下的手上确实是有一点红,就在拇指内侧,当时娘还以为是沾上了什么东西。”
“四殿下?”
“对。”
叶舜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身影,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清瘦清瘦的,不苟言笑,活像个小老头,只会闷头读书写字,放在人堆里不太显眼,但在一群活泼的孩童里,却最显眼。
“安……永清?”
“对,就是他,眼下朝中就二殿下和他最得圣心。”
已经知道了是谁,要说服只怕没那么简单,她只剩下今日这几个时辰,不能耽搁。
想到这,她果断起身。
“娘,女儿有事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太医可能会来,您让太医给您好好诊治诊治。清芷,你留下来,照顾好我娘,太医若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务必一字一句仔细告诉我。”
杨氏一听“太医”,竟然愣住了。
十年了,她三灾六痛不断,嫡子还小,侯爷最多让府里的大夫瞧一瞧,开两剂药也就罢了。
她好与不好的,这十年没人关心过,更别提为她去惊动太医。
“风风火火的,屁股底下生了钉子,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儿……五马长枪……但一直都知道心疼娘……”
她望着女儿的背影,慢慢红了眼眶。
——
叶舜华出门翻身上马,直奔城东广宁门。
安永清,一个于她来说,格外陌生又熟悉的人。
当初她嫁给安宁润,一心成全夫君,帮他东奔西走、大事小情办了不少。
但她表面上毕竟是内宅妇人,除了有两件领兵出征的大事之外,其余更多的都是暗地里运筹帷幄。
安宁润是良妃所生的庶子,虽说大皇子死了之后成了皇长子,但四皇子安永清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所以叶舜华知道不少关于安永清的信息。
安永清是当今皇后所出,皇帝的第一个嫡子,生性沉默寡言,领着北镇抚司镇抚使和刑部侍郎职位,刑狱之事最通,铁面无私,令朝臣闻风丧胆。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职责敏感,所以甚少出现在人前,连宫宴都是能不去就不去,所以叶舜华根本没见过安永清长大后的模样。
也是因此,安永清不像安宁润,名声在外,百姓大多甚至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皇子。
开始时,安宁润告诉她,安永清这位嫡子是最大威胁,她才注意到他,命暗卫去查。
但暗卫连查两年,安永清不仅没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就连个影子都没被她抓住,所以安宁润也一直没能动得了他。
而他也一直安分守己,全无野心,慢慢的叶舜华对他就没了戒心,在他被皇帝封为襄王后,他逐渐完全淡出了她的记忆。
单凭这些和幼时的印象,她觉得这个安老四,只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临死之前的事她更听得清楚,安宁润抓她、杀她,是以她为要挟,逼迫安永清就范。
可他似乎真的一直不为所动,眼睁睁看着她被上刑,何况她当时还大着肚子,他也没松口,由此可见他绝非心软之人。
要说服这样一个人,叶舜华还真的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可她没时间了。
胡思乱想着,她便到了地方。
朱漆大门,金字匾额,红墙黑瓦,带刀护卫,门可罗雀。
往来行人都绕着走,可见这地方没有一丁点人情味。
但她没得选,把心一横,下马走到了府门前。
“烦请通报一声,昌乐侯府叶舜华求见四殿下。”
谁知门子直接劝退。
“小姐安好,要叫小姐失望了,殿下一早便吩咐今日不见客,请小姐改日再来吧。”
不见客?那不成!错过了今日就麻烦了!
“还是请各位大哥通融通融,我真的有要事求见。”
“叶小姐,我们殿下御下极严,没人敢违背的,请回吧。”
和小鬼纠缠也不是办法,要进去也不只走门一条路。
可擅闯皇子府,被人乱刀剁死都没处喊冤。
算了,死都死过一次了,乱刀剁死总比烧死痛快。
离开正门,钻小巷到后院墙外,叶舜华踩着马背,提气纵身便跃了进去。
脚尖刚点地,脸上就被溅上了温热的液体,眼前也有一大片阴影,但逐渐在退却。
定睛一瞧,她立刻心叫不好。
面前不过二尺的距离,一个人正在歪歪斜斜倒下去,那人的身后露出了半尺青锋,鲜血汩汩而出。
没了死人的遮挡,她渐渐看清了,一米开外还有一人,金冠端正,墨发如丝,睫毛长而低垂,瞳仁里似卷着黑云,神色从容中渗着漠然,一身蓝墨茶云锦蟒袍,金线坐蟒吞云吐雾,玉竹一般的手才刚离了剑柄,活似剑仙临世。
她惊的半天没能闭上嘴。
十数年未见,他居然生成了这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好模样。
他也看见了她,迎着光,瞳孔一阵收缩,背在身后的手指节瞬间握紧。
“什么人!”
稍远些还有一位黑衣护卫,瞬息间刀锋已经贴上了叶舜华的脖子,凉意激得她汗毛直竖,心里连连叫苦。
好死不死的,怎么偏赶上了他在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