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嫁给你好不好
叶舜华到底是见过尸山血海的人,很快冷静了下来。
“安老四!我是你姑奶奶叶瑾!你可别动杀人灭口之类的歪心思啊!”
半晌,他抬手,护卫才收了刀。
“收拾干净。”
他竟像没看到她一样,简单吩咐了,转身就走。
她急了。
“安永清!我找你有事!”
他不为所动,连扛着尸体的护卫都拿她当空气一样。
她更气了,眼珠转了两圈,几步追过去,张开手脚,以壁虎爬墙的形态pia在了他背上。
“文皓哥哥~你理一理我嘛~”
隔着锦袍,她能感觉到他浑身一僵,但下一刻,大手握住她的手臂,一股大力直接把她揪了下来。
“……”
安永清看着她白白净净的脸,当下皱起了眉。
她把血都蹭他衣服上了?!
她得意笑着,蟒袍沾了血可是没那么好洗,看他明日上朝怎么办!
正想着,他手一松,直接把她丢在了地上,大步继续往书房走。
她揉揉屁股,看着他背上的血痕,也不生气,自来熟跟着他进了门。
四下乱看一遍,她不禁对安永清有了些好感。
原以为安永清得圣宠,府里该金碧辉煌,可他书房的布置却十分简单,连香都未用,只摆着一瓶不知名的花,散着些许清香。
看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安永清摇了摇头。
“说吧,什么事。”
她几步窜到他面前,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他手上的墨玉扳指把玩。
“安老四!你这个扳指真好看!”
他瞥了一眼她手上,伸手便来夺,又原样套了回去,刚好遮住了她偷眼盯着的一点红。
“你自己不是有,说事。”
身份确认,可以说正事了,叶舜华往椅子上一坐,俨然一副主家做派。
“安文皓,侯府明日就要为我议亲了。”
他从桌上摸了一卷书,翻开,神色漠然。
“与我何干。”
“当然与你有关了!”
叶舜华从椅子上弹起来,没羞没臊的又凑过去,扯着他的衣摆笑嘻嘻。
“我知道你还没娶妻,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皱着眉一甩袍袖,又连退了三大步,明明方才他杀人不眨眼,现下却像看到了妖物,唯恐避之不及。
“看来叶老将军太过骄纵,竟忘了教你羞耻二字如何写。”
羞耻?知道羞耻有用吗?
前世她知道羞耻,顺从所有的安排,一心辅佐安宁润,甘心居于人后,夫君不喜欢的事她一概不做,只做一个端正大方、知书达理、母仪天下的得体皇后,高声说话都没几次,可下场呢?
若非临死前听到了安宁润的真心话,她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知道,她本将心向明月,而明月实则是粪坑。
臭不可闻。
重来一次,她才不想再委屈了自己。
她挑挑眉,拎起了他桌上的狼毫,沾饱了墨。
“我当然知道如何写,要我写给你看吗?咱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只准男子选妻房,我身为女子看你模样生得端正,人品也还说得过去,想选你做夫君,就是羞耻了?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安永清有些发懵,盯着她半天没转眼珠。
印象中,叶舜华也不是这个德行啊……
“再说了!”
她大笔一挥,把写了“羞耻”两个字的纸甩到了他怀里。
“皇室结亲,好像你有的选似的。能与你相匹配、门当户对的女子,放眼天下又有几个?就算日后你娶妻,也无非是选一个能给你带来最大利益的人,不是吗?”
她逼近两步,端起茶碗放在他手中,依旧笑嘻嘻的。
“我敢说我就是最符合要求的那个人,你试试总不会错。若是婚后我做不到,你大可以再去纳小,甚至休了我,我绝无二话,如何?”
话音刚落,安永清的亲随屹川从外面迈了一条腿进来,她刚刚那番话,一字不落被屹川听了去,眼下僵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听说这叶家嫡小姐今日刚回京,方才还想着她为何不在府中歇着,反倒来了这,闹了半天,原来人家是来逼婚的!
“屹川。”
安永清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屹川打了个哆嗦,只得硬着头皮迈进来躬身。
“是……殿下,慕风的尸首……按您的吩咐已经焚了。”
安永清大步走到桌前,把茶碗和书卷搁下,面上波澜不惊。
“他跟了我十多年,多包些银两给他的家人送去。”
“是!属下告退!”
屹川脚底抹油,一溜烟便没影了。
叶舜华心里却有些寒意。
安永清果然生了一套铁石心肠,还以为他杀的是别人的探子、刺客之类的,原来是跟了他十多年的人?
这个人,真的与安宁润不同吗?
“这番话,你不是该与二皇兄说吗?”
她猛抬头,安永清用盖子拨着茶叶,黑玉一样的瞳仁却死死盯着她,难知喜怒。
“尚书房时,你一向与二皇兄最亲厚,而且这十年中,二皇兄时常提起,你与他在书信中无话不谈。我与你,便是话都没说过超过三句,你今日闹这样一场,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有些慌,安永清提点刑狱,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她今日若是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只怕蒙混不过去。
想来想去,猛然间她灵机一动。
“嫁人当然嫁得越高越好,安宁润虽然不错,可他毕竟是庶子,你不同,你是嫡子,你继位的可能性比他大,不是吗?我想做皇后,你难道不想做皇帝吗?”
皇子,有几个不惦记大位的?
可这话一出口,她便后悔得冷汗直流。
安永清最后说了,即便安宁润那样的人坐上了皇位,他原本也不想反他来着,说明他并不在乎这个。现在她这么说,岂不是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野心勃勃、贪慕虚荣的女人?
他岂不是更不会答应?
可话已出口,容不得她马上反悔。
书房中死寂良久,他突然背着手靠近,沉声道:
“你想做皇后?”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她把心一横,不闪不避。
“……是!有几个女人不想?但是!”
她又挤出了一副笑脸,手搭在他胸前,往肩头轻轻抚上去。
“但是你比他们生得都英姿俊秀,所以我只想做你的皇后,互相成就,不好吗?”
她叶家二小姐在昌乐,也是数一数二的貌美,当地百姓都称赞,说她“笑若初雪放晴,哀若春雨沐烟,动若彩练环山,静若晨露夕照”。
可这样一个人的柔情一摸,反倒把安永清摸退了两步,面色也阴沉下来。
“来人!送叶小姐回府!”
这怎么行?明日就要议亲了,若没有安永清出手,侯府不可能由着她,她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眼看屹川就要冲进来,叶舜华情急之下,扑过去环住安永清的脖子,眼一闭,冲着他的唇就是“吧唧”一口,亲完了,还不忘回过头瞪向屹川。
“你看见了吧?!”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屹川又僵在了当场。
这是他不掏银子能看的东西?
他是该看见,还是不该看见?
要是主子觉得他不该看见,但是他看见了,他还有命看见别的吗?
要是主子觉得他该看见,但是他没看见,他是不是也要下去陪慕风了?
而且无论他看见没看见,这叶家嫡小姐万一真的嫁进来,成了皇子妃,日后想起来,他还能拿到一钱俸银吗?这波棱盖儿还能有一天是自己的?
屹川脑子里暴风骤雨一遍又一遍,艰难的一寸接一寸扭过头,看向自家主子,表情都快哭了。
“殿下……属下是该看见……还是不该看见啊……”
安永清脸色铁青,单手就把叶舜华提了起来。
叶舜华不依不饶,得意洋洋叉着腰。
“他看见了!安永清!如今你我有了肌肤之亲!他就是我的人证!你娶我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挣脱下来,两手一抱拳。
“放心,我不会白占你便宜,我这就回府,等着你上门提亲!告辞!”
翻身上了墙头,她远远的冲安永清摆手,白生生的手心里一团黑格外乍眼。
安永清这才低头看了一下,父皇赐的墨玉扳指,竟不知什么时候被她顺走了。
“……备车,去趟昌乐侯府。”
这话说的,好似从阴曹地府里传出来一般。
屹川闻言战战兢兢抬起头,自家万年不变脸的主子,那面皮的颜色眼下是由青转黑,从玉面判官变成了黑脸钟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