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临行前
清点嫁妆的事断断续续,一直折腾到第二天下午。
看着堆了三个院子的东西,叶舜华都给气笑了。
这吕姨娘也是个主意正的,从账房搜罗来她娘陪嫁的地契,从中选了京郊最远的一处庄子,再偷偷把八成的贵重物件全运了过去。
又吃、又占、又拿,杨家的东西被她这么一顿倒腾,就变成了她的,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叉腰在院里清点到嗓子哑,九成九的东西差不多都回来了,但是压箱底的银子早没了。
剩下那点儿,一多半是堆成小山样的衣裳,吕氏母女穿过。颜色娇嫩的那些排成一排,都能看出来叶韶华从小到大的身量变化了。
还有些过时的料子,叶舜华也干脆堆在院里,大手一挥,丫头婆子谁爱拿谁拿。
皇后摆明了是要为她娘撑腰,断不会让她带着这堆别人穿过、选剩下的破烂嫁给安永清。
等下人都抢够了,叶舜华又是大手一挥,这些全部她不想要的,统统送出府,给了城外的善堂。
这些都忙完,她准备去找娘亲吃饭,可迈出屋门的一瞬,她突然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你们先把东西都搬入库房。”
支走下人,她搓着扳指眯着眼,弯腰拾起了一颗石子,用力朝院墙边树上一弹。
“噗通”一声,从树叶子里掉下来一个人,落地还算优雅。
“我见过你,程锦,是吧。”
“二小姐好眼力。”程锦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没那么平静。
他在树上藏的极好,连呼吸都有意控制着,想等合适时候再出来放东西。
可这个叶二小姐,才几息的功夫就把他轻易找了出来,又用一颗花生米大的石子精准打中了他的麻筋,让他失手摔了下来,这种高手,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躲在我院里,找我有事?”
“……是。”
程锦想了想,其实瞒着也没什么用。
他是二皇子的人,要送的东西也是二皇子才能触及的东西,就算放下就走,人就会傻到不知是谁?
未免有些掩耳盗铃。
何况接连的观察,二小姐都没有什么异样,私底下对二皇子可是痴心一片,所以二皇子才敢把这件事交给她办,不是吗?
如此想来,他摊牌了也没什么,早说晚说都一样。
盘算清楚,程锦从肩上解下棉布包,自夹层中,扯出一沓油纸包着的公文。
“属下是来送这些的。”
叶舜华接过快速翻看一遍,和前世一样,安宁润给了她户部给工部拨银的记录,以及有工部经手送到户部,各地方郡县州府等呈上的各色工事制对报表。
叶舜华忍着恶心弯了弯唇。“文泽哥哥送给我这些做什么?”
程锦面无表情躬身。“二小姐蕙质兰心,又是忠良之后,才思敏捷,忧国忧民。这是近日二殿下发觉的棘手事,想请二小姐帮忙。”
“你倒是很会说话,不愧是他的人。”半夸半讽刺,叶舜华又小心看了一圈院里。“长话短说吧,我这里今天不安生。”
“是。二殿下在户部做事,近日查看库银出入纪录,发觉工部似乎有问题,流出的银两要超过往年预算的四成以上。可是查来查去,二殿下都未曾找到症结所在,想着二小姐慧眼如炬,说不定能独辟蹊径、剑走偏锋,查到二殿下一直忽视的东西,也好为朝廷除掉肘腋之患。”
叶舜华把公文卷成卷,一边踱步一边在手里敲打着,故作思量状。
不多时,她停下了脚步,笑看程锦。
“好,即是文泽哥哥所求,又对朝廷有益,我试试看。你先回去吧,告诉文泽哥哥,让他放心,保重身体。”
“属下告退。”
程锦的身影越出了院墙,叶舜华的眸色一下暗如深渊。
从某些方面来说,安宁润还算谨慎。
他派程锦来传口信,对她要去芳定的事只字不提,就是把清鸢择了出去。
给她的公文也都是副本,并非原件,又无书面约定凭证,他的责任也能规避。
而这件事如果她办不好,或者不是真心相助,安宁润不过失了一次功劳而已,谈不上什么损失。
他成功留下清鸢,算是后手保障,再不济也能在她成为他的心头大患时,下下毒。
也好,就算她这件事之后暴露了,还有清鸢可反利用。
想想清楚,收妥公文,她打算按原计划先把府里的事料理完,把嫁妆都封箱装好。
哪知今天是注定热闹,还没出院子,屹川就鬼头鬼脑的在院墙边出现了。
“主子主子!这里!”
叶舜华又好气又好笑,随手丢了个酸杏过去砸他。
“你来做什么?你家四殿下让你来听我的墙根?”
“那哪能呢!”屹川厚着脸皮笑,把那酸杏在衣裳上蹭了蹭,张嘴就是一大口,酸得五官乱飞,哈喇子直下三千尺。
“呸!呸呸呸!真酸……主子,殿下让我来告诉您,预备着后天一早就启程,去芳定。到时候他与您在城外桃花沟那儿汇合。”
叶舜华莫名想笑。
看来安永清是真的怕了她了,把她看得洪水猛兽一般,明明已经赐婚了,还来都不肯来,专程让屹川跑腿传话。
“得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屹川笑呵呵点头离去,叶舜华拿好单子往府里的库房走。
嫁妆这件事来得刚刚好,她用官职拿捏着叶和光,成功限制了吕氏母女的自由。
昨晚吕氏吃了十铁刺鞭,又挨了十板子,险些被活活打死。
除了重明,府里所有会看病的都在东院待了一晚上,才算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一口气。
看叶和光这个意思,还真对吕氏有几分真心,只是不知她那满身满背的疤痕下,那几分真心又能长久到几时。
反正叶舜华的目的是达到了,管家权回到娘亲手里,庶母女被收拾,接下来的事她就不必插手了,还是要交给娘自己。
第二日她待在府里,帮着杨氏换掉了整个东院的下人。
“娘,女儿明日要出门,还有件事您得抓紧办了。”
杨氏翻着账本,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一时都没顾着回她。
十年前她管家,府里也不比其他人家过得差,账目和人手奴仆方面,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吕氏管家之后,府里的生活水平可是水涨船高,高到了她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程度。
正院和东院只吃食一项,比宫里都高出不少,每日上等牛羊猪肉各十斤,稀奇瓜果蔬菜三十斤,肥鸡肥鸭各两只、鲈鱼鲂鱼四条,其他名贵食材药材更如流水一样,日日不断。
单看数量,莫说吃,就是闻也闻饱了,养个猪都能提前出栏。
这种花法,怪不得能把她压箱底的三万两白银挥霍一空。
若非她这个诰命夫人和叶和光都有俸禄和年节赏赐可拿,那些嫁妆,只怕她们早拿去典当变卖了。
“娘!”
叶舜华提高了声音,杨氏一惊,这才想起来抬头。
“怎么了瑾儿?”
她一脸茫然,叶舜华见状嗔怪道:
“弟弟啊,娘,您不能光看账本把您儿子给忘了啊。”
对,六年不在身边,杨氏渐渐自我麻木,还真把这个儿子给忘了。
如今管家权回来了,那母女又受了罚,是时候把儿子要回来了。
“瑞儿去年被你父亲送去了流芳书院读书,那的夫子管得严,吃住都要在书院的,年节才能回来。吕氏犯错,瑞儿的确不该再留在她身边了,娘会找个时间跟你父亲说,想必你父亲也不好再拒绝。”
杨氏也清楚,近墨者黑,吕氏那个样子,怕是要耽误儿子的一生。
既然决定挺起胸膛做人,就没理由把儿子再让出去。
她如此态度,叶舜华总算把心放下了一些。
“还有一件事,娘,每日给您请脉那个重明,是女儿的人,娘可以放心信任他。女儿出门这段日子,娘若有事可以随时找他。”
“好好好,娘记住了。”杨氏笑着摸了她的头,转而眼眶又湿润了。“是娘不好,太懦弱了,让你小小年纪就跟着操心受累。”
“我是您亲生的,这都是应该的。”她握住了杨氏的手,眸色深深。“娘,您且放宽心,把侯府放心大胆握在手心。等女儿出门回来,过不了多久,在这府里,再没人能威胁到您。”
把叶和光放在工部,可不只是简单制约他。
君子畏德不畏威,可要让叶和光这种伪君子俯首帖耳,还得是威慑最管用。
有一点叶和光理解得很对,捏人要捏短,叶舜华要造的,就是他这个短处。
次日晨,叶舜华借着清芷伤还未好需要照顾全为由,留下了清鸢,只身骑上快马赶往京城东门外桃花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