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到底是儿子
东缉事厂,皇帝直属监察、特务机构,是比北镇抚司更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东厂的人出现在这,只能是受了皇命。
来得如此快、如此精准,只怕是一直在盯着安宁润的一举一动。
安宁润看了一眼身边赤条条、甚至不用想就能猜到被如何了的叶韶华,冷汗冒了一头,腿肚子直转筋,站立都是无比的艰难。
他更担心这些人到底看到了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若只是霍霍了叶家庶女还好,被皇帝知道他对平国公府嫡女做出这种下作事,那他的前程便会毁于一旦。
再别想什么继承大统。
“程锦……”安宁润哆哆嗦嗦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到了一个馊主意,抖着手系好衣带又指向叶韶华,“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程锦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人一脚踹飞,东厂番役冲进来,面容冰冷扫过三人,冲着安宁润一拱手。
“二殿下,陛下急召。”
安宁润强作镇定的立在那,摸过折扇对着程锦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打,又痛心疾首骂道:
“我待你不薄啊!我早年不是已为你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吗?!不想你居然做出了这种丑事!你让我有何颜面去父皇面前为你求情!”
程锦人都傻了。
他的主子刚刚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吗?让他把奸污侯门庶女的罪名顶下来?
他顶的起吗?!这是杀头的罪不说,难不成殿下当真以为皇帝眼盲心瞎了?会信如此拙劣的胡话?!
东厂的人却无心欣赏安宁润的正气凛然,二话不说便把三人全部捆了,绕路从西门避人耳目扭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面沉如水,先看了看桌布裹着的叶韶华,命人拿了衣物给她换上。
“叶韶华,你私自离府怎不知会你的父母?你可知他们已经快急疯了,出动了全府的人到处在找你。”
叶韶华偷眼看了看安宁润,心思飞快的活动。
刚刚安宁润的意思她看明白了,他是想让随从顶包,避灾免祸。
可如此一来,她就成了被随从玷污,只能嫁给那个随从,甚至还得做妾。
她自然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死也不愿意!
现在是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放手一搏。
“皇上……”
她那点小心思皇帝如何不知,立刻抬手把她的话塞了回去。
“好了。朕要料理家事,你是臣女不便参与,朕命人送你回府,你有什么话,便对你自己的父母讲吧。”
御前的人一拥而上,捂了叶韶华的嘴便把她拖了出去。
殿中只剩皇帝父子与程锦三人,程锦筛糠一样打着摆子,皇帝沉默不语,安宁润也不敢做声。
良久,一声长叹之后,皇帝踱到了安宁润面前。
“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朕分辩?”
安宁润哆哆嗦嗦扑在地上,连连磕头。
“父皇!父皇!儿臣知罪!儿臣御下无方!儿臣发觉时,程锦已铸成大错!他一时鬼迷了心窍,奸污叶韶华……都是儿臣失察!儿臣责无旁贷,请父皇责罚!”
皇帝垂眸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程锦,又久久的注视着安宁润,眸子里满是失望。
“来人,把他拉出去,杖毙。”
御前侍卫冲进来两个人,充耳不闻程锦呼喊的“饶命”,强行将他拖了出去,殿门随即再次紧闭。
安宁润大气都不敢出,心中稍有一丝侥幸。
父皇处置的如此果断,定是信了他的话吧。如此一来,他就可保全自己,只要办好了鹿鸣宴,之后再把工部干掉,说不定就可以两两相抵,毫发不损。
“叶韶华呢?她毕竟是侯门女儿,即便是庶女,也不能没有个交待。你可想好了如何编给朕听?”
美梦当场碎裂,安宁润冷汗淋漓,立刻抓住了皇帝的脚踝,求道: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没有撒谎!真的是程锦……真的是他做下的错事!是他对叶韶华出了手!”
皇帝一脚踢开他,等他跪好了又是两巴掌招呼过去。
“你当朕老眼昏花了不成?!你衣衫不整、发髻歪斜,那程锦却是衣冠楚楚、一丝不苟!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实话如何启齿?无论怎么说都是塌天大祸。
皇帝似乎并不知道今日之事与贺还燕有关,为今之计,他是万万不能自寻死路把贺还燕招供出来,必须想其他借口。
没了程锦帮安宁润分析,他简直没了半个脑子。
他趴在地上想了半天,只回忆起程锦说的,这是一次别人精心策划的暗害。
“父皇!儿臣是被人害了呀!儿臣是为人陷害!儿臣近日……一直在为鹿鸣宴的事劳心,今日终于想好了,所以才……才想着趁人少之际去游湖纾解一下疲乏。儿臣只带了程锦和一些府兵!可那叶韶华是何时上了船,儿臣也不知啊!儿臣也是中了小人的奸计了!对、儿臣也是被人害了呀!儿臣冤枉!”
“冥顽不灵!”皇帝又是一耳光甩过去,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指叶韶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是她自己带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去迷了你的心智,故意送上门让你玷污的不成?!”
事到如今,除了一口咬定,安宁润别无他法。
“父皇明鉴!除此之外儿臣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叶韶华偷偷潜入儿臣船上,她是蓄谋已久!前次她便假借告罪,在儿臣府门前哭求,引得流言纷纷,败坏儿臣的名声,让百姓皆以为她与儿臣有私!她想攀龙附凤,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啊父皇!”
皇帝沉默了。
昌乐侯府找不到女儿,派出叶家的人到处打听,消息就进了宫,到了他耳中。
刚好这时东厂回报安宁润出了城,在莺啼湖上游湖,他才起了疑心,但一直希望是误会。
直到东厂的番役先一步过来,说在安宁润的画舫中的确有叶韶华的身影,他命人去抓时候,顺便让人带了叶家的人来询问。
才知是叶韶华自己私自离府,还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迷药,迷晕了看守祠堂的下人。
有叶韶华不守规矩在先,后面的事情就不重要了。
退一万步讲,面前的到底是他儿子,就算再怎么糊涂,也还是为朝廷做了些事的亲生儿子。
即便那些脏东西的确是儿子弄的,看叶韶华那上赶着想要认的意思,她应该会欣然接了这黑锅。
事关皇家体面,当然越快有个结果越好。
想到这,皇帝沉着脸缓缓道:
“朕会命太医检验你船里的一切事物,倘若结果真如你所言,朕便不会重罚你。但出了这种丑事,朕不能不给叶家一个交代。你若肯听从朕的安排,尚有挽救的余地……”
安宁润着急忙慌的扒住皇帝的腿,泪眼婆娑连连点头。
“儿臣全凭父皇安排!”
皇帝看着他只觉得失望又头疼,把腿拽出来坐回龙椅上,手扶额头声音疲惫道:
“你去太庙跪着吧,好好反思己过!至于如何安排,朕想好之后再告诉你。”
安宁润磕头称是,夹着尾巴退出殿外,看到血肉模糊一团的程锦,他脸色冷的可怕。
惋惜的确是有的,程锦很聪明,也很忠诚,失了程锦的他,就如砍断了左膀右臂。
但他此番丢车保帅,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损失惨重。
按父皇的意思,该是信了他,叶韶华肯定是要进他的府的,但以叶韶华这番作为和年纪,父皇绝不会让她做正妃。
可他要纳侧妃或是妾,必得先有正妃,至于正妃之位皇帝究竟要许给谁,这次再由不得他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赔了夫人又折兵……
安宁润默默叹出一口气,头也不回摇着折扇直奔太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