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三道折子
回到王府,清芷打了些清凉的水,服侍叶舜华擦脸净手,流月和流萤也在一旁托着手巾和要更换的纱衣等候。
这几日流萤与她们混熟了些,小嘴儿一刻也闲不住。
“王妃王妃,奴婢告诉您一个开心的事儿,您可错过了个好热闹。”
叶舜华打好香胰子,细细搓洗指缝,微笑看着她。
“说说,什么好热闹?”
流萤端着手巾走近了,眉开眼笑往门外努努嘴。
“沐晓挨打了,十板子!一晌午都在歇房哼唧,还只能趴着,活像个半死不活的猪崽儿!哈哈哈……”
“流萤!”流月皱眉上前斥了她一声,“王妃面前,说话也不知道忌讳?那种不吉利的字怎好对王妃提?”
“流月啊,不妨事的。”叶舜华依旧笑着,拿了手巾擦净,张开手臂叫清芷给她宽去了外衫。“我这个人就是个没规矩的人,生死有命,说与不说,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不必太在意。”
流月也在一旁伺候她更衣。
“王妃宽仁,就是有些太纵着这丫头了,她口无遮拦的,奴婢只怕她丢了王妃的颜面。”
死都死过一次,颜面这东西,叶舜华更是不在乎。
“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是还有你呢吗?她若给我丢了,你再捡回来就是。”
换好衣衫,灌下一碗凉茶,叶舜华照例让她们三个都找地方坐着,一起吃果子扯淡。
“沐晓为什么挨打?我记着我出门之前,不是叫她去艺蔬圃取菜了吗?她还能在菜园里犯错?”
提回沐晓挨打,流萤打了鸡血一样,把凳子拉近了些,当即连比划带说的眉飞色舞。
“沐晓怎么说也是您的贴身丫鬟,她无论在哪犯错,您琢磨琢磨,谁还能越过您责罚她?”
除了安永清,王府里没人有这权力。
叶舜华心里有数。
“她又惹恼王爷了?”
“可不是?奴婢听膳堂的下人们说了,王爷好好的吃着饭,她就打着找您的旗号凑了上去,还死……还很不要脸的追着王爷要伺候,但是王爷根本不理她,连她给夹得菜都不吃,然后不知道她又说了些什么,王爷就生气了,让她自己去刑堂领了十大板。”
说着流萤突然叹了口气,撅起嘴道:“真是有点儿可惜……这好戏奴婢没能亲眼瞧见,不然定要给打板子的人使些银子,让她挨得更重些!”
叶舜华却绷不住笑了,在榻上捂着肚子,眼泪险些笑出来,可把流月和流萤都吓了一跳。
“王妃这是怎么了?清芷姐姐,要不要叫府医?”
“不然还是去求王爷,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噗……哈哈哈哈……”叶舜华笑弯了腰,擦去眼泪又缓了一会儿,才道:“我是觉得,这沐晓是个有本事的。”
流萤十分意外,也很是想不通。
“王妃,您怎么还能夸她啊?”
“我说的是实话啊,你想想,咱们那位王爷,可是一心扑在公事上,从来不过问府内庶务,更不会亲自下令责罚丫鬟。她能把王爷给气到破了例,这本事,普天下能排到第二了。”
流萤想了想,忽闪着大眼睛好奇道:“怎么是第二?那第一是谁?府里还出过比她更胆肥的丫鬟?”
清芷没忍住。
“说差了,第一不是丫鬟,而是气人的祖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流萤顺着清芷的眼神,瞅到了叶舜华身上。
叶舜华一本正经抱了个拳。
“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最高战绩是在侯府时,差点儿把王爷气厥过去。”
瞧她那自豪样,稳重如流月,嘴角也没忍住抖了抖。
玩笑过了,叶舜华招手。
“清芷,叫个医女去给沐晓看看,刑堂的人下手没轻重,别再落下什么病。”
“是。”
清芷走了,叶舜华又给流月派了个活。
“流月,去传个话,请王爷过来一趟吧。”
流月放下茶碗福了福身。
“王妃,您回来大约一炷香之前,王爷接了宫里的传唤,已经出去了。”
看来庄茹婉听到的那件事,差不多要开始了。
叶舜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往榻里舒服偎了偎,抱紧了竹夫人。
“那好吧,我乏得很,眯一会儿,你们若是累了也回去歇着吧。”
两个丫头答应了,都没走。
沐晓在歇房,谁稀得看她那张脸?与其回去听她颐指气使,还不如在这伺候王妃,凉快还能饱口福。
流月在一旁打扇子,流萤却动了馋虫,抱着冰鉴一颗一颗往嘴里填果子,两颊撑得鼓鼓,还不忘偶尔给流月塞一颗。
嘴里流着冰荔枝的清香甘甜,流月打扇的动作越发轻了些。
宫中日子十几年,如王妃这般好性子的主子,什么都舍得与下人分享,简直闻所未闻。
但流月很清楚,无论多大方豁达的女子,有一样东西都是绝不情愿与人共享的,那就是夫君的宠爱。
沐晓这是在玩火,却不知王妃打算何时让那火苗烧死她。
晚膳前,安永清回来了,让屹川来传话,叫叶舜华去多福轩一起用晚膳。
多福轩是王府真正机密所在,安永清的所有公务都在那处理,平日除了叶舜华、清芷、屹川,谁都进不去。
这次连清芷和屹川也是只能守门传菜,叶舜华与安永清在偏殿,边吃边说。
“今日早朝时,户部领头,又提到了与北境诸部谈判一事,朝中不少大臣都持附和态度,但父皇现在不免左右为难,所以午后传召我入了宫。”
他面色凝重,叶舜华夹了一箸菜给他。
“这是好事,于朝廷而言,若能让北境诸部都归顺我朝,自此之后北地边事就会安稳不少,可谓功在千秋。让我猜猜,父皇为难的并不是该不该去谈判,而是该派谁去。”
他缓缓点头。
“你猜得极对,父皇原本是打算自内阁内抽人,选一位德高望重的,出任正使之位,但朝中不少大臣都说,北境诸部都是骁勇善战之人,祖辈长久侵扰我朝北境,是先帝在位时,派出了九皇叔和十六皇叔,才换来了这近百年的太平。”
这种话题沉重,让人食不知味,叶舜华干脆放下了筷子。
“他们言下之意,便是让父皇也要派皇子去了,否则难免会让诸部首领觉得父皇轻视他们,弄巧成拙,反激出他们的逆反心态,担心又起战事。”
安永清喝了一口粥,也放下了筷子。
“是,安定日子难得,他们怕也是正常,但现在父皇本就举棋不定,在皇长兄与二皇兄之间犹豫,怎料午后又有三道折子入了宫,却让局势更令人困惑了。”
“三道?”叶舜华皱眉,感觉十分意外,“方茂行戍守北境,他会上折子不奇怪,方毓德虽被调离,但曾经也在北境领兵,说一嘴也在情理之中,那第三道来自于谁?又都是什么内容?”
安永清抬眸看着她,眸色深深。
“我也感觉很意外。头两道折子你都猜中了,此事,方茂行为人谨慎,持中不言,只说了一下北境的局势,而方毓德的字里行间,是觉得皇长兄身为长子,可堪大任,这与朝中不少老臣意见相同,也不奇怪。但……那第三道折子……却是自西北来的,是平国公贺云山的折子。正是他这封折子,父皇才把我传进了宫。”
叶舜华的心疾跳了几下,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别告诉我贺云山也提了一个人选……而且这人选……”
安永清沉重异常的点了一下头。
“没错,他建议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