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玉虬关内不干净
安永清的眉心抖了抖。
他是派了人,但谈判时剑拔弩张,他并没有在那个时候冒险派人深入敌营,而是密令二百锦衣卫,蹲守在阿古达木的退路上。
但此时他不能否认也不能追问,否则会失了阿古拉的感激,说不定也会丢了熊部归顺的可能。
见众人皆沉默,阿古拉继续道:“阿古达木以为我死了,就带了部族中听话的人,突然杀向玉虬关,所以我才集合了部众,一路追赶,追到了这里。好在真神保佑,王爷平安无事……”
从阿古达木兴兵杀来,到阿古拉领兵追赶,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很长才是。
而且阿古达木匆忙中若真的把攻打玉虬关作为目标,距离他最近的该是北门,而非东门。
他为何会直接绕过了北门?又为何能势如破竹,在极短的时间内攻破东门,直逼驿馆?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在这城里有内应。
安永清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方茂行身上。
“方将军,今夜之事,你可否给本王一个解释?”
方茂行如坐针毡,一听他点名,马上起身抱拳跪倒。
“王爷,微臣也正有事禀报。玉虬关乃重关,城外挖有防大军来犯的护城河,只有四门上的吊桥放下,方能容大军出入。在今夜阿古达木直取东门之前,东门守卫来报,操控东门吊桥的绳索,被人破坏了,以至于阿古达木没费吹灰之力,便杀到了城门前。微臣方才遣人去看过,绳索断口处极为平整,是人为刀砍所致,微臣怀疑,城中定混进了外人的细作。微臣自知难辞渎职失察之罪,任凭王爷处置,但请王爷容微臣把那细作找出来,否则定然后患无穷。”
阿古达木直取东门,紧接着东门吊桥就被人放下,说不定东门也早是虚掩的状态,所以阿古达木才能那么顺利的直逼驿馆。
种种迹象看下来,今夜这场混战,与其说是熊部的内乱,更像冲着他而来,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论查案,安永清比方茂行更擅长,何况方茂行也并非没有嫌疑,若罪魁祸首真是方茂行这位将军,放他去查无异于纵虎归山,给了他机会销毁证物、杀人灭口。
安永清抬手,他身后的锦衣卫立刻行礼离去。
“就不劳方将军费心了,此事本王会亲自查问。”
方茂行心情格外沉重。
他知道自己同样是被怀疑的对象,能给他洗脱罪名的,也只有襄王。
可若是襄王对之前方玉君行刺王妃之事耿耿于怀,这次再迁怒于他、伺机报复,那方家就彻底完了。
他必须争取一下。
“王爷,玉虬关守军皆归微臣辖制,请王爷允准微臣从旁协助。”
安永清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瞳仁盯着他,一眨不眨。
“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众目睽睽之下,本王不会因私废公、徇私枉法,也请方将军放心配合。”
撂下话,安永清告诉阿古拉谈判照旧,便匆匆回了驿馆。
到他的房间门口,看相柳和重明正在那站岗,他放心了不少。
有重明在,二人也情绪稳定,她应该是无事。
他看了一眼相柳,用眼神示意重明跟他去了另一间屋子。
“说吧。”
重明不卑不亢抱拳一礼。
“王爷,小姐断定有人要害您,自打您离府之前一日,便偷梁换柱,命属下等将小姐易容为屹川的模样,与相柳一同,保护在您的左右。”
安永清眉头一皱。
“可本王一路上屡屡与屹川交谈,她的声音又怎会……”
重明微微一笑,再开口时,声音与屹川一般无二。
“那是我等与小姐演的双簧,小姐只肖动一动尊口,真正与您说话的人,是属下。”
安永清情绪复杂的笑了笑。
“你们还真是……各有千秋,全把本王蒙在鼓里。”
重明的眸色微冷。
“王爷这是在怪小姐不实言相告?若王爷知道此屹川并非彼屹川,当真能做到这一路上待小姐的态度与待屹川一模一样吗?是小姐把王爷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才在临行前做出如此决定,也说了,小姐能否在他人眼里完美蒙混过关,全取决于王爷,唯有王爷信了小姐便是屹川,盯着使团的眼线才会深信不疑。”
安永清眸色急切,立刻起身迫近,语气也不由得加快、加重了些。
“我没有怪她!我……本王是在……担心她。”
从离京之前至今,叶舜华为他马不停蹄操劳,重明心疼主子,不免对他有气,说话也很不客气。
“这份心有余悸您是该好好记着,这两个多月中,您吃的每一顿安生饭、睡的每一夜安稳觉,全是小姐夕寐宵兴、坐以待旦的换来的。”
安永清黑脸泛红,也心疼得很。
“她都做了什么?”
“除了日常保护王爷,这一路上,小姐诛杀了暗哨五人,穿着打扮各异,但口内的毒囊所用之毒,与前次锦衣卫擒获的死士相同,可以认定为同一拨。与熊部谈判不欢而散之后,小姐推测阿古达木可能要对首领阿古拉下手,便冒险潜入熊部的临时营地,在危急关头救下了阿古拉。之后小姐率先疾行,赶在混战发生之前回到玉虬关,及时拦住了趁乱要行刺您的另三名死士。紧接着,战乱发生,小姐混在羽林卫中,趁阿古达木不备要了他的性命。所以,小姐当真是累坏了,王爷若有其他想问的,还是等安全回京之后再说吧。”
能有什么想问的?
他只想问她累不累、疼不疼,可这些都是多余的。
“本王去看看她。”
重明没有拦,由着他走出去,轻手轻脚的推开另一扇门。
叶舜华还睡着,呼吸悠长而平稳,只是比王府时沉重许多。
真的是累坏了。
安永清坐在了床边,小心解着她腰间的玉带,想让她松快些。
“夜探香闺……我的襄王殿下也能做出这种事?”
她醒了,弯唇笑看他,眼里全是血丝,声音沙哑。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心里的疼痛越发尖锐,眼眶也被憋得通红。
她勾了勾他的手指,又很快放了,翻了个身朝向他。
“没事的,我没受伤,这样我才放心,也不会影响你后发制人。”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眸子里漾着春水,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这个小狐狸,还说你不懂朝局?这不是看的比任何人都明白吗?”
这样一个人,绝世珍宝一样,该被人妥善收藏、以性命保护才是。
她吐了吐舌尖,许是有他在吧,又阖上眼,沉沉的安心睡了过去。
月如明灯,清风带走了浓重的血腥气,他焚着淡淡的檀香,在她的床前守了一夜。
二天查案,锦衣卫一个一个提审相关兵卒,发现了一件让方茂行异常惊慌的事。
经多次传唤,原本负责东门守卫的一位从六品忠显校尉,方明,始终未到。
锦衣卫去营房拿人,到了地方却只见到一具尸首,仵作初步验看,推断死因为自刎。
武将投身报国,意志坚定,多因兵败而自刎,然而此次兵败的是阿古达木,方明身为胜利一方,没有自刎的理由。
锦衣卫紧锣密鼓多番查问,整理出此人无家无室,从军之前是个乞儿,被方茂行好心收留,认为义子,让他跟了自己的姓氏,又赐了名字,留在麾下做事。
方明今年周岁才十六,就有武勋在身,他的今日荣光,除了他自己骁勇善战之外,全赖方茂行的栽培和提拔。
案情突发,还未审到他,他就自行了断,与他关系最近的方茂行,嫌疑无疑更重了。
安永清听完锦衣卫回报,眉头紧锁。
目前疑点尚有太多,一团乱麻一样从无查起,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玉虬关内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