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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前世的抚远将军通敌案

刚好第三日谈判顺利进行,阿古拉说要赔罪,给安永清挑选了几匹宝马良驹,安永清假称试马,带着几名心腹出了城。

他的心腹中自然包括了“屹川”。

玉虬关的附近,叶舜华前世曾去过,她带着安永清骑马去了一处开阔地段。

那块地方是草原的边界,荒无人烟,方圆两里有余的范围内,唯有一处小山包,从那山包上望过去,四周所有情况一览无遗,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也不怕人突袭。

安永清今日有些反常,看着她吞吞吐吐,半天才道:

“我还从未问过你,前世……抚远将军通敌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小心翼翼问出口,偷偷看她,果然,她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得无比冰冷。

“看来你是查到方茂行头上了。”

他点头,她皱眉,又长久的叹出一口气。

“也罢,我没有必要瞒你。”

她扯着缰绳前进几步,到最高处望着天边残云,面无表情的拼凑着残存而又不愿回忆的过去。

“你那时和现在一样,深受父皇器重,安宁润与你分庭抗礼,加之户部和内阁不少重臣大力举荐,最后,是他得了主理前世这次谈判的机会,副使便是那两位,严江离与邹公孝。”

“而我,那时不过是他豢养在笼中又折了翅的鸟,我所知道的消息,与你此次遭遇差不多。熊部开出了越来越过分的条件,导致谈判无法顺利进行,在最后一次谈判之前,阿古达木趁夜刺杀熊王阿古拉,带领熊部部众数千人,夜袭玉虬关。”

“使团同样被卷入了混战,区别却也有,为了保护安宁润而死的人,并非邹公孝,而是另一副使严江离。性命遭到了威胁,安宁润大为光火,连发数十飞鸽传书给我,让我帮他抓住害他险些丧命的罪人。”

说到这,她的眉心颤了颤,眸底有了一丝波动,很复杂,说不出是懊悔还是恼怒。

“一封飞鸽传书,用最好最薄的帛纸,能容至多三十字左右……而他当时已经快气疯了,字迹潦草不说,叙述也是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我勉强才拼凑出了这件事的情况。”

“我回信两封,告诉他,事情在玉虬关发生,无论如何,统领守军的抚远将军方茂行难辞其咎,外族能轻而易举攻破玉虬关这种雄关,其中必有内应,且内应的身份应该不低。”

她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眼神木然而又疼痛,整个人疲惫中也夹着说不出的沧桑感。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安宁润回朝之后上书父皇,言之凿凿弹劾抚远将军方茂行通敌叛国、谋害使团、刺杀皇子等等十恶不赦大罪数条。父皇为保边关局势稳定,抽调玉虬关以南的嘉运都司指挥使,暂代玉虬关总兵之职,再命方茂行回京述职。”

“后来我想过,方家在朝中的势头太旺了,父皇或许早就动了削弱方家的心思,所以安宁润也算是歪打正着。方茂行那次回京,名为述职,实为受审,三法司与厂卫齐上阵,过程想必你这位主审……比我这种道听途说的,知道的更多、更详细。”

“最后……我知道的最后结果……方茂行通敌罪名属实。这个结果,莫说是我,怕是连父皇都未曾想到……”

“因为那是我记忆中,父皇唯一一次法外开恩,哪怕是通敌叛国这种恕无可恕之罪,父皇还是下旨念其旧日劳苦功高,留了他一具全尸,并准后人安葬、祭拜……”

“但所谓后人,在方夫人和方家几位儿媳先后殉夫之后……大概也只剩真宁公主膝下的一个幼子了吧……”

“我听说这些消息之后……去质问过安宁润,是否因为方茂行没来得及救他,害他受了重伤,便单纯为了泄愤,才把一切罪责推到了方家的头上。”

“可他对我说,是你主审此案,若此案并非铁证如山、翻无可翻,你视他为死敌,又怎会顺从他的心意,证实他所参奏的内容为真。”

“当时的我,除了相信之外,真的是别无选择。”

她早已察觉,这可能是她的另一罪孽,鼓起全部勇气说出口,她的心都在发抖,却不敢向他寻求一丝安慰。

他骑马慢慢到她身边,除了拉了拉她的手之外,也不敢告诉她更残酷的旧日真相。

前世安宁润虽立下了大功,但也为日后埋下了祸患。

阿古达木没有死,一击未成,他带领数百残骑杀出重围,回到熊部,占据北境草原一隅,与西北的西萝部达成盟约,从朝廷的疥癣之疾,累经数年之后,终是变成了肘腋之患。

后来父皇龙驭宾天,西萝部趁朝廷群龙无首之际发起进攻,从侧翼支援他们的兵马,正是阿古达木派出的。

那一仗,因安宁润的刚愎自用、嫉贤妒能,以至于朝廷损失惨重,直到他们先后殒命还未结束。

若她知道了这些,必会把血债记在她自己的头上,长此以往,她早晚会扛不住的。

“你不必瞒我,这些事唯有你我知道,你自己一个人憋着,憋坏了可怎么办?”

她突然又无力的勾了勾唇角,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的……前世阿古达木兵败而逃,与西萝部结盟,在父皇驾崩之后迅速起兵。”

“你……”

他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但话刚一出口,就噎在了喉咙。

他该能想到的……

她苦涩的笑了笑,又转回头去,两眼空洞,好似个死人一般。

“我是必然会知道的,因为安宁润无人可用之时,就是他想起我的时候。作战接连失利、大军节节败退,他去找过我,想让我再次带兵,迎战西萝部酋长塔克尔,但……我当时已经无法再领兵打仗了。”

安永清心里疼得厉害,紧紧握住了缰绳。

不错,这也是他以为她不知道此事的原因。

她那时候已经怀孕了,月份尚小,受不起颠簸,所以他才猜测,安宁润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在那个时候告诉她这种事。

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了安宁润的底线,那个狗贼就没有底线可言!

“当时……我的情况很多人都知道,他不得不放弃让我出战的念头,但他也并没有放过任何能捞到好处的机会……为了沽名钓誉,他道貌岸然,伙同党羽,演出了一场力排众议维护发妻的戏码……而后,为了把这场戏演完,才不得不将皇后之位许给了我……可我呢?我那时竟蠢到还会感觉欣慰、高兴。”

她抬手飞快的在眼下拂过,冲着他高高的勾起唇角,笑眯了眼睛,似乎她刚刚讲的事都与她无关,又像在对他说:

看吧,我还真就是个不值得的祸水。

可他的眼神莫名穿过了她的重重伪装,捕捉到她心底那丝生无可恋的绝望。

“不是你的错,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他知道他现在说这些收效甚微,甚至完全无用,但他做不到继续保持冷静。

她却又叹出了悠长的一息,正色道:

“我不杀伯仁,但伯仁因我而死。这些所有事,虽并非我亲自做的,但我这个幕后推手,与杀人凶手之间,究竟有何差异?无论手上的血是多是少,我也都沾上了,不是吗?”

一气都说完,她扯了扯嘴角。

“好了,你不必再安慰我,我没事。前世那桩案子便是如此,我只知道这么多,现在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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