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邹令仪?方玉君!
叶舜华扶着安永清出宫上了马车,还没坐稳,他就抓住了她的手,满眼焦急。
“你答应父皇了是不是?”
“是。”她从容反扣住他的手,用掌心仅存的温热暖着他。
他更急了。
“可我无心纳妾,你是知道的!”
她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你傻啊,我知不知道都得答应,何况正因为我知道,才更不怕答应。”
他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她轻笑几声。
“傻子,如今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所以我才会痛快答应了让侧妃进门,在王府有你为我撑腰,不管是谁都无法危及到我的地位。反之,你若和其他人一样,有心拈花惹草,我虽是你的妻子,不答应却也没用,你早晚会把人带回来逼我答应。这二者相比,我能有幸选中前者,已经很知足了。”
他闻言心里却沉重无比。
“可我不想你满足于此,我不想看你委曲求全。”
她抬手胡乱摸了摸他的脸。
“放心,只要你不变,我就不会委曲求全,无论那侧妃是谁,进了我的地盘,是龙也得给我盘着。”
他还是没法放心。
“可邹公孝明里是为了护我而死,世人皆把邹氏女当成是我恩人之后,她若是挟恩报复,你又能如何?”
“邹氏女……挟恩报复……”她突然语气有些冷,笑意也生寒,“且看看吧,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这其中或许有猫腻。方才我已经命清芷去找人查了,很快便会有结果。”
安永清心里不安,皱着眉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路没再说话,只是暗暗想着还是否有其他办法。
他吃了一日凉风,回到王府之后不久,便有了风寒的症状。
太医来诊治过后开了药,一连两日,叶舜华都陪在他左右,直到听到了园子里传来几声夜枭叫。
嘱咐清芷和流月守着安永清,她去了园子里,专门栽种木槿那处小院附近。
相柳鬼魅一样从转角闪了出来。
“小姐。”
“查清了?”
“是,虽费了些功夫,但来龙去脉属下都已打探清楚。”
因为上次办事不够谨慎,相柳被她斥责了几句,这次可是吸取了教训,细致到了极致,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
叶舜华和颜悦色,提起阔袖露出一路藏着的酒壶,往他手里一放。
“这是我夏日酿的荔枝酒,清甜温和,不会上头,已烫过了,先暖暖身再说。”
“谢小姐。”
相柳也不矫情,对着壶嘴便是一顿猛灌,顿感一股暖流游向四肢百骸。
擦擦嘴,相柳破天荒露出一丝笑,把壶嘴擦了又擦才递回去,马上正色禀道:
“小姐,邹家乃清流门第,世代从文入仕。自邹公孝天祖那代开始,定下了一条除正室不能生育的情况之外不准纳妾的家规,故而邹家子嗣单薄,后四代皆是一脉单传。”
“到了邹公孝这一代也是一样,但因为一桩凄惨事,邹公孝仅有的儿子死了,以至于邹家后继无人。”
“属下打探了那桩旧事,马上去刑部查看记档,发觉是在开明二十九年时,方茂行之子方毓德送一道紧急军报入京,打马于闹市街头,邹家幼子懵懂无知,躲避不及,被当场撞死。”
“当时皇上正在重用方家,此事又是个意外,最终只是罚俸了事,但邹夫人因为过于悲伤,事后不久便疯癫投了井,邹家近乎家破人亡。”
“之后,邹公孝为了延续香火,断断续续相看了不少人,却无一合意,故而拖到了今年,他依旧还是孑然一身。”
“直到小姐与襄王出使北境之前不久,邹家才多出了一个人来,听闻是方家京外的庄子里送到邹家的,品貌俱佳,用以偿还当年方毓德撞死邹少爷的罪孽,给邹公孝续弦。”
“但邹公孝看其实在年轻,不忍误人终生,便将其记在了已故夫人名下,取名为邹令仪,以父女相称。皇上要指给襄王做侧妃的女子,便是这位邹令仪。”
叶舜华勾唇冷笑。
人命债,早不还晚不还,偏在八年之后才想起来还,未免说不过去。
京内的大龄女子、寡妇大多有些出身,接触过诗书礼乐,却都不合邹公孝之意,可方家将门京外的庄子里,竟能出一位品貌俱佳,还能佳到邹公孝情愿视之为嫡女的妙龄女子,更是离天下之大谱。
皇帝也亲口说了,把那女子指给永清,是全了那女子的心愿。
一个可以是巧合,两个也可以是巧合,但如果这些都巧合,那才真的是见了鬼了。
“那邹令仪,双眼可有旧疾?”
“小姐慧心巧捷,有的。属下几番走访,听到与邹家交好之人提起,邹公孝那位老来女,双眼需定期敷药,天稍黑便与盲人无异,因此性子恬静得很。属下昨夜已潜入过邹家,将其所用的药方都抄了一份,交予重明看过。重明说,其中一副是医眼部外伤的方子,同时有缓解眼部疼痛之效,另一副,却是已近乎失传的神方,他还需进一步研究才能确定。”
果然,脸可以医好或许也可以换,但眼睛她换不得。
“我知道了。你连日辛苦,天气寒冷,快回去歇着吧。”
“属下告退。”
相柳走之后,叶舜华回了寝殿,遣散众人,让清芷在门前守着。
“四爷,咱们有麻烦了,或许该说,是我大概又要有麻烦了。”
安永清嗓音低哑,压抑着咳嗽了两声。
“怎么?”
她挑了挑眉梢,帮他掖了掖被角,云淡风轻道:
“父皇把我的仇人塞给你做妾,日后你的后院定然不会安宁。”
安永清错愕,努力转着晕乎乎的脑子,但这其中的弯弯绕太多,想了半晌,思考失败。
“谁?”
她叹息一声,还是皱起了眉。
“即将成为你侧妃的女子,名叫邹令仪,名义上的确是邹家仅存于世的嫡女,但实际上她还有个旧名字,可是你我的旧相识,还在你北镇抚司的诏狱里待过半天。”
这提示已经再明白不过,安永清瞪大了眼,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艰难吐出来三个字。
“方玉君?!”
她点头,语气悠长道:
“没错……改头换面之后的方玉君。果然是血浓于水啊,无论表现表现得多么大公无私、大义灭亲,方家也还是做不到完全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