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命运的轨道
长痛不如短痛,谢显祥身为父亲,也不愿细水长流折磨儿子。
谢长庆与谢长荣入刑部大牢的当日,谢显祥便与安永清一同,把这起糊涂案子断了。
因为襄王在旁听审,谢显祥这种破例不避嫌的举动,自是无人多言。
为了表示对皇家的忠心、对襄王妃的歉意、作为法官公允,谢显祥可谓下了狠心。
原该判六十,他命杖责八十,当场便打了。
安永清在一旁看着,始终不发一言。
行刑的人手里是有功夫的,他自幼习武自然清楚。
想必谢显祥也提前打点过,这八十杖并没要人命,但伤筋动骨的效果也是有了,谢长庆大约会落下个残疾。
这就足够了,他们本也没打算赶尽杀绝。
至于谢郑氏,见了玉簪一面之后再无人探望。
整日在北镇抚司受着刑,两条小腿皆已溃烂。
每每她哭求告饶之时,行刑的锦衣卫都不紧不慢的重复同一句话。
“竹篾子这么细的东西,打人能有多疼?用得着你这般报委屈?”
莫说七七日十九日,在诏狱那种晚上阴湿、白天闷热的环境下,不过七日,郑氏的两腿便化了脓、变了色、生了蛆。
让人来确认她两条腿都保不住了,北镇抚司才放人。
可等郑氏从床上醒来之后,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便是她又成郑家的姑娘了。
因此她还找玉簪哭闹了一场。
她得知金氏动了她嫁妆的消息,才让玉簪回郑家找她娘,只是想讨回嫁妆。
没想到她娘气性大,竟做主给她和离了。
以谢长庆的性子,很快便会再娶,即便不另娶,也会把外室借机接回谢家。
无论是谁,都将会有自己的孩子,而她的儿子谢佑未来不可保证,但可想而知的是,再不会喊她一句“母亲”。
叶舜华收到消息之后只是抿唇笑了笑。
合该如此,母子分离的滋味,这一世也的确该叫郑氏尝一尝。
她没有叫她们母子与前世的大姐姐一般,经历生离死别,已经很仁慈了。
这些时候,贺还燕得了空就常去襄王府。
告诉她修书依旧在按规矩走,而且已经定下了打算编进去的部分典籍,进展不算慢。
大皇子是下了决心的,为了办好这桩差事,夙兴夜寐、日以继夜,不敢有丝毫懈怠。
有贺还燕时不时来送消息,确保过程中没出大的问题,叶舜华心里安生了不少。
若大皇子把这件事不说漂亮,哪怕是本本分分的完成,皇帝给个王爵是稳了。
有了王爵在身,前世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继她嫁给安永清、提前防备水患、解决方家被栽赃的危机之后,如今的命运轨迹,该已经偏离了前世的悲剧终点。
叶淑华拿到和离书的当日,相柳自辽海县赶了回来,把事情汇报了一下。
“辛苦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一早传书告诉浮玉了吗?怎还特地过来一趟?”
相柳束手立着,面无表情。
“属下发觉了一件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小姐,以免他们又有什么新招数。”
吃一堑长一智,相柳自被她斥责之后做事格外仔细。
既然他认为有必要禀告,估计安宁润又有了别的布置,她自然得听听。
叶舜华放下兵书,负手走到榻前,坐在了烛火昏暗处,把玩着扳指。
长长的发辫自脑后滑散在脸上,更让人无法看清表情。
“说吧,什么事。”
相柳转过身垂首道:“他自辽海县接了两名女子,打算带回京城,收入府里。”
这也没什么不对,安宁润见一个爱一个,出巡一趟得了两个新欢……
这想法还没完,叶舜华就否决了。
安宁润已经不行了啊,他如今就算有心也无力,怎么还会去找女人?
若是露水情缘便罢,至多那两个女子姿色不错,一时入了他的眼。
可他还不嫌麻烦要带回京城,便是除了眼缘,那两个女子身上有他喜欢或者看中的东西。
“身份呢?”
相柳道:“倒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家境不算贫寒但也不算富裕。只是……属下和重明交流过些识人的技巧,经属下观察,那两名女子从身姿步态上来看,不像是未出阁的姑娘。”
不是姑娘便是妇人了,区别在于是否为完璧之身。
叶舜华皱了皱眉。
这种事如今的安宁润做不到,可他那种人……又是这种事……总不好让人代劳吧?!
……
还真保不齐是……
把许多线索串起来,叶舜华有了个猜测。
“细查那两名女子的身世,若还有家人在世,要尽快想办法保护起来。”
谁知相柳单膝跪地道:“属下猜小姐一定会下令,所以属下怕夜长梦多,在辽海时便已查过了。请小姐恕属下无能,她们的家人属下一个也没寻到,只在县衙中翻到了她们的户籍,均是辽海当地人。”
叶舜华暗自叹息。
相柳不是无能,也大约不是去迟了,很可能在他追着安宁润到达辽海之前,甚至早在安宁润到达之前,与那两名女子有关的人便都被灭了口。
毕竟这件事若真如她所想,对于安宁润来说,风险太大太大了,必得一个知情人都不留。
可没有知情人,她便不好插手破坏。
连西厂的人都招来了,她再直刺二皇子府的任何人,都会把襄王府卷进去。
这世上总有无能为力、身不由己、遗憾和失败,她不是神仙,顾不得整个人间。
“罢了,不是你的错。将这件事告知浮玉他们,你们商量着安排。此外,为了避免这种事,叫浮玉派些机灵的人出去,尽量盯着姚家的动向。”
这件事很大可能是姚嫔做的,虽然清鸢也有可能,但清鸢还在养伤,且京城周边的力量损伤不小,她总会安分一些时日,韬光养晦。
姚嫔通过姚家执行的可能性更大。
“是,属下谢小姐宽宥。”
相柳还没来得及走,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晚归的安永清皱眉瞥了相柳一眼。
“说完快走。”
相柳不答,对着叶舜华抱拳之后便翻窗离去。
叶舜华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黑炭,发觉他的脸更黑了些。
他情绪不大对,而且不是因为吃醋。
早晨出门时候还好好的,下午也特地派屹川送了她喜欢吃的东西回来,怎么到了晚上又变成了当初的冰块?
拉他坐下,她捏着发尾搔搔他的鼻子。
“怎么了?什么事能让我们镇抚使大人的脸色这样难看?”
他看着她本想笑笑,可眉头却越皱越紧。
“方才,父皇龙颜大怒,召皇长兄进宫,严厉责骂了他,言辞极为激烈刺心,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我刚好有事要禀,晚去了些,不明就里,便劝说了两句,父皇却一改平日脾性,连我也劈头盖脸挨了一顿训斥。”
“最后,皇长兄心事沉重,是闷闷不乐走的,似乎……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舜华,我担心……”
二人长久对视,叶舜华的表情也变了。
他的担心也是她的担心,命运的轨道并没有完全改变,或许前世的那场悲剧,终归避无可避,即将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