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大事不妙
前世，因抚远将军方茂行背上了通敌之罪，熊部阿古达木率众脱逃，北境陷入了一片混乱。
皇帝苦于国事，日夜忙于提防北境之乱可能引发的内忧外患。
整个朝廷拧紧了发条，全无心情和余力顾及其他，故而修书之事，自然没有发生。
是以这一次的变故，完全在他们二人所知情况之外。
叶舜华拉住了他宽大的手掌，按下忧心问道：
“皇长兄到底做错了何事？父皇是位明君，待你们兄弟一向宽仁，此次修书是特地准备给皇长兄的机会，又怎会突然如此大怒？”
安永清双眸深且凉，如初冬的池水，触目生寒。
“父皇的确仁明，但是人总有不堪回首或不愿面对的往事。皇长兄此番一时疏忽，触及到了父皇的逆鳞。”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情沉重无比。
迎着叶舜华关切的目光，把事发情况边回忆边梳理。
“自修书委派的旨意下达，皇长兄兢兢业业，把这件事当成比性命更要紧的头等大事来做。”
“修撰大典需要尽可能广泛的收集书籍，这些书籍来自于各地，送到京城之后，必不可少要经过层层查验。”
“其中包括国子监初选、翰林院次选、礼部三选、都察院四选，而后会进到文渊阁，进行第五重审阅筛查。”
“在这之上，便是皇长兄，他是最后一道关卡，确保所有内容均无问题。”
“在确保无错可寻之后，那些书籍便会送往文渊阁、翰林院、国子监三处，暂时封存，等待父皇首肯，才能正式启用。”
“整套流程下来，的确严谨，但耗时巨大，故而三日前，皇长兄才将近二百册初批选中的书籍名单，呈给了父皇。”
“父皇日理万机，自不会每一本都去翻看，只从中随机抽取了十本。”
“今日的雷霆之怒，正是因为那十本书中有一本出了严重问题。”
安永清皱了皱眉，他是个极为沉稳冷静、从无疾言遽色之人，可就在这样短暂的停顿中，叶舜华竟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勉力隐忍的恼怒和烦躁。
“那本书叫做《青云志略》，据各大臣与皇长兄所言，是一本讲某地地理风貌、风土人情的着作。”
“可父皇看到的那本，却并不是那样……”
他的手指抽动了两下，眉心蹙得更紧了些。
能让一个万年寒冰一般的人如此动容，可见这书绝不简单。
这世上书多如海，其中部分被朝廷列为禁书，禁止民间私自收藏、持有、阅读。
比如叶舜华月下阁这些兵书，但凡有哪怕最不起眼的一本落入民间，被朝廷得知为普通百姓持有，持有人轻则徒刑、杖刑，重则杀头、夷族。
叶舜华的心跟着抽紧，攥着他的手边安抚边问道：
“先不慌、不急，有事我帮你一起想法子。那书究竟有什么特别？难道是朝廷的禁书？”
安永清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透着些许无力和无可奈何。
“更甚，那是一本彻头彻尾的反书，里面的内容刚好是父皇一个字都容不下的。”
叶舜华面色虽不改，心头却大震。
反书，是由别有用心者，为了攻击朝廷、蛊惑民心，甚至颠覆皇权、掀起一国内乱所作的书籍。
一字之差，后果更是差之千里。
若持有禁书尚有活路可言，持有反书却是九族无一生还可能。
皇长兄放了一本反书进名单，还碰巧被父皇抽查到了。
怪不得安永清都为之色变，这可就不只是不妙，而是塌天之祸。
更糟的是安永清为皇长兄求了情，襄王府便随之被卷入其中。
兄弟手足，叶舜华并不觉得他为兄长求情有错，但麻烦就是麻烦，现在她只能希望这本反书别反的太彻底，虽然她也明白这希望大概是奢望。
“到底……是怎样的内容？”
安永清一眨不眨盯着她，突然又咬牙闭上了眼也垂下了头。
悔恨之情溢于言表。
他突然站起身，用后背对着她。
“舜华，你早些睡，你身子刚好转，不宜劳心。此事交由我来处置，你放心。”
他不想连累她。
皇长兄修书一事，虽是父皇有心，但也是他举荐而成。
皇长兄大难临头，他还不知缘由时帮着求情，同样触怒了父皇，襄王府此刻已被卷入风雨。
关于这件事，她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
她那么聪明，其中轻重她更该深明。
他希望她重活一次，能为她自己而活，学会自私，学会自保，学会以自己为先、为自己打算。
“姨姐和离之事尘埃落定，舜华，你不妨回侯府小住些时日，与岳母和姨姐……”
喉头一紧，他后背突然一片火热。
她自身后抱住了他。
“我是襄王妃，你是襄王，别说这些用不着的。我的心性想必你也知道，你想让我回娘家避祸，不太可能。”
“大姐姐和娘亲固然思念我，但我觉得，如今最需要我的人是你。我不走，你快说！”
得妻如此，虽死无憾。
他心中一半火热、一半冰凉。
沉默半晌，他依旧只说“你睡吧，我有事要出府”。
掰开她的手，他就这么走了。
叶舜华冷下脸没有去追。
她知道他想护她，这一点他毋庸置疑。
可她也气恼，气恼他非要自己去扛。
“清芷。”
清芷忙跑过来。
“王妃。”
“你马上出府，不要让人察觉，通知浮玉，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知道今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清芷走后，叶舜华坐在桌前翻起了兵书，几个字看到了天边泛白。
她心里不妙的感觉更强烈了。
若放在平时，只要事关安永清，皇后、或者是皇后身边的吉祥，早就来笨手笨脚翻她的窗了。
可今日并没有。
是皇后与安永清母子同心，铁了心要瞒着她、护着她，还是连皇后也连带受了冷落、没了自由……
安仁荀啊安仁荀，你到底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叶舜华只能等。
安永清几日未归，浮玉也直到七日后的下午才让清芷带回了消息。
皇宫一反常态，如红墙围就的铁桶，严丝合缝、密不透风，打听不出任何消息。
但手下的人去偷偷看了，大皇子府正门、侧门、后门前的府兵全部更换，虽还穿着府兵的衣裳，可气质明显不同。
且无论黑天白日，大皇子府皆四门紧闭，无人进出。
很明显，大皇子府被封了。
就在叶舜华心焦如焚之时，两个出乎她意料的人翻了寝殿的窗，被流月换了身丫鬟和内官的衣裳，带到了她面前。
贺还燕与六皇子安同风。
贺还燕一见她便是一脸焦急，拉着她的手道：“舜华，大事不妙了！”